宇文昊眼底翻涌着不甘，指尖重重落子。棋子触盘的刹那，青蛟虚影猛地昂首咆哮，鳞甲贲张欲要挣破束缚。可黑袍老者岂会给他喘息之机？紧随其后落下的棋子如泰山压顶，青蛟刚扬起的头颅便被山岳虚影死死按回云纹棋盘，闷雷声中挣扎渐弱。
这般拉锯往复数次，直到双方手中华光流转的棋子尽皆耗尽，那青蛟虚影仍被连绵山岳锁得动弹不得，唯有龙瞳中残存的凶光昭示着最后的顽抗。
“小辈，最后一子，可想好了落在哪里？”黑袍老者捻须而笑，目光扫过宇文昊紧绷的侧脸，带着几分猫戏老鼠的戏谑。早在青蛟第三次被镇压时，胜负已分，拖到此刻不过是看这后生挣扎的模样有趣罢了。
宇文昊咬紧牙关，指尖悬在棋盘上空迟迟未落。纵然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轻慢，那股不服输的韧劲仍让他不肯认输，眉头拧成川字在棋盘上反复逡巡。
“哈哈，廊下的小崽子们，”黑袍老者忽然扬声，目光穿透棋轩雕窗落在外面的试炼者群中，“也别说老夫欺负你们。谁能替这小子续完棋局，我与老白的传承，便给谁。”
这话如火星落进油锅，当即有人怒喝：“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哎！罢了，”人群后传来一声长叹，“人家有这般底气。宇文兄能撑到此刻已是惊才绝艳，想胜过两位前辈，难如登天。”
众人虽心有不甘，围着棋盘残影议论半晌，终究一个个垂首默然——那棋局中的山岳与蛟龙早已形成死锁，任谁也看不出破局之道。
“楚兄，对二老的传承动心吗？”见众人束手无策，张小生拉着楚子豪与罗英退到廊柱后，压低声音问道。
楚子豪望着棋盘中仍在微微颤动的青蛟虚影，眉头微蹙。秘境守护者的传承何等诱人，可毕方那句“走自己的道”仍在耳畔回响，让他迟迟难决。
“张兄有解法？”罗英眼中却骤然亮起，她出身世家，比谁都清楚自创大道的艰难，此刻闻言不由往前凑了半步。
张小生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着，沉吟道：“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能否行得通。”
“子豪，”罗英当即转向楚子豪，语气恳切，“自创大道哪有那么容易？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帝君，尚且耗费数千年才踏出属于自己的路。毕方看似独行，身后却有道院万年底蕴支撑，我们比不了的。”
“可是……”楚子豪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长剑，眼中那点不甘仍未熄灭。
“别再可是了，”罗英轻轻按住他的手臂，语气转坚，“莫要辜负了张兄的一片心意。”
“……好吧。”楚子豪终是松开紧攥的拳头。以他的根骨，未必不能走出自己的道，可自创之路所需的天材地宝、功法推演，绝非他这般寻常出身能负担得起。那声应答里，藏着几分对现实的妥协。
张小生望着这一幕，苦笑着摇摇头。这话若让廊下其他试炼者听见，怕是要冲上来撕他——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顶尖传承，到他嘴里竟成了勉为其难的选择，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认输！”
三人低语间，宇文昊终于松开紧攥的棋子，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落寞。那三个字砸在棋盘上，惊得青蛟虚影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沉寂下去。
“哈哈哈！”黑袍老者抚掌大笑，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试炼者，“还是那句话——谁能破此局，我与老白的传承双手奉上！”
可众人望着那被山岳锁死的棋局，终究无人敢应声。老者等了半晌，见再无动静，便摆了摆手：“既是如此，这几日就莫要再来扰我二人清修了。”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准备散去时，一道清亮嗓音陡然划破沉寂：“我来！”
楚子豪缓步走出人群，身姿挺拔如松。
“哦？”黑袍老者挑眉打量他，从发髻到衣袍细细审视，末了却撇撇嘴收回目光，“倒是有几分胆色，就怕内里是空架子。”
楚子豪没理会这轻蔑之言，径直走到棋盘前，拾起宇文昊遗落的最后一枚白子，看似随意地往棋盘一角空位一丢。
“就这？”黑袍老者顿时沉了脸。原以为来了个识货的，谁知竟是这般敷衍。看那青蛟虚影在山岳下苟延残喘的模样，他眼中已泛起怒意：“小子，秘境规则虽护着你性命，但若敢在此捣乱，老夫有的是法子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前辈何不等棋局走完再下定论？”楚子豪抬眸直视对方，神色平静无波。
老者被他这笃定模样弄得心头发疑，反复打量棋盘却看不出丝毫玄机，只得沉声道：“小子，我这子落下，可就再无转圜余地了。此刻退去，还能留条体面退路。”
“前辈请便。”楚子豪微微颔首，依旧气定神闲。
黑袍老者犹豫再三，终是捏起黑子，朝着青蛟头顶的山岳重重按下：“那你就等着承受老夫的怒火吧！”
棋子落定，山岳虚影猛地暴涨，青蛟彻底被碾入云纹深处，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了。
老者正要发作，却见楚子豪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白子，指尖悬停片刻，稳稳落在棋盘另一处。
“昂——！”
龙吟如惊雷炸响，震得棋轩梁柱嗡嗡作响！原本在岩层下沉寂的青蛟虚影骤然暴起，鳞爪间腾起幽蓝火焰，身躯竟在刹那间暴涨数倍，龙角刺破云纹棋盘的禁制光晕。它猛地甩动长尾，巨爪裹挟着崩山裂石的威势，狠狠拍向镇压其上的山岳——
“轰隆！”
万钧山岳应声崩碎，碎石虚影飞溅如箭。青蛟腾空而起，龙瞳中燃起熊熊怒火，竟带着破局的狂傲，直直扑向黑袍老者身前的棋枰！
“这……这怎么可能？”廊下试炼者们惊得倒吸冷气，有人揉着眼睛不敢置信，“那样落子也能破局？”
“我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更多人抱着看戏心态，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等着看吧，二老定会扒了这小子的皮！”
黑袍老者袖袍一挥，劲风扫过，凶戾的青蛟虚影便如潮水般退去，棋面复归平静。可众人预想中他怒惩楚子豪的场面并未出现，老者反而猛地转头，对着一直默坐的白袍老者怒目而视：“老白！看你做的好事！”
“呵呵，些许疏漏，些许疏漏罢了。”白袍老者被问得老脸微红，捋着长须干笑两声，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棋盘，似在掩饰方才的失措。
他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这后生破了局，我与你自当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