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四婶的姥爷姓乔。”
陆老爷子点头，“乔瀚元。”
“那四婶的舅舅叫什么？”陆云章问。
“谈铄。”
陆云章仔细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老爷子笑了，“不认识就对了，这些年你爷爷我不断地去追查你四婶的身份和亲属关系，费了不少力才查到这个人的存在。”
陆云章将前后文串联起来，“所以爷爷你的意思说，四婶不仅继承了闻嘉荣的财产，还继承了这个谈铄的财产？”
“谈铄给四婶留的东西，比闻嘉荣那些还要值钱？”
一百多个亿已经让陆云章咂舌了，又突然告诉他，他四婶继承的财产起码是一百亿的两倍以上。
这么多钱是认真的么？
陆云章脑袋有些恍惚，手伸到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叠钱。
这是他年前领的津贴，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块，放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算得上是高收入人群。
而这一百四十多块，在有票的情况下可以买一块手表或一辆自行车。
可在一百多个亿面前，这一百多块压根就不够看。
陆老爷子：“谈铄这个人不出名，是因为他手底下养了好几个能人，代替他在外活动，各个都是民国时期不得了的人物。”
“纺织业龙头侨裕纱厂的老板蒙山、食品行业巧生园的老板窦鸿志、制药业乔仁堂老板袁洪景、机械制造业谯隆机械厂老板金啸天......”
一长串耳熟能详的名字从陆老爷子的嘴里吐露出来，陆云章从震惊到麻木。
耳熟能详的不只是老板的名字，还有那些纺织厂、食品厂、制药厂、机械厂的名字。
那些个厂，几乎遍布全国上下。
国家七成的财政税收都得这些厂贡献。
“这些产业表面上是这些人的，实际上最后控股的是谈铄。”
“而谈铄终身未婚，没有子女，所有的东西都由你四婶的母亲继承，你四婶母亲死后，继承权就落到了你四婶头上。”
“爷爷......四叔四婶不是消失二十年了么？”
当初那两个孩子似乎也没活下来，若四婶这些年也出了意外，那这么大一批财产，岂不是都收归国家了？
陆老爷子眼睛眯了眯，“你四叔那人圆滑，我一直觉得他们没死。”
说不定正躲在暗处韬光养晦，找机会回来复仇。
“不对呀。”陆云章想到一个问题，“那些纺织厂食品厂机械厂不都被国家收归所有了么？”
陆老爷子：“建国后谈铄积极响应国家公私合营的政策，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将手底下的企业全都实现了公私合营。”
“不仅如此谈铄还将所有企业的经营权都上交给了国家，不参与企业的生产经营管理，只享有私股的权益，按照‘四马分肥’的原则，享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分红。”
可别小看了这百分之二十五，要知道食品厂纺织厂制药厂每年产出的效益就占了国家财政的四成还多。
持有这么多私股，就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更别提机械厂这种能带动上下游产业联动的企业。
这部分的财产继承陆云章不疑惑，但还是不太相信闻嘉荣一个建国前的军阀能留存下来一百多个亿的财产。
“爷爷，四婶不是继承了闻嘉荣一百多个亿的财产吗，在哪儿？”
他问得这么直白，是因为外面那些人都在说陆家已经得到了这么大一批财产。
陆云章疑惑的是，如果他们家真的把这批财产搞到手了，上面不会借此机会把财产收归吗？
现在可是经济困难时期，社会方方面面的发展都需要资金去启动。
若真有这笔钱，上面早就心动了吧。
陆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对面墙上那幅画，让陆云章去把画拿下来，画框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陆云章照做，画框里面只有一把非常老旧已经生锈的钥匙。
“这把钥匙是拿来干什么的？”他把钥匙递给陆老爷子，问了一嘴。
陆老爷子用手摩擦着钥匙，手感粗糙，带着岁月的痕迹，“二十年前，你几个叔伯为了你四婶的财产，做尽了造孽的事儿，最后什么都没拿到。”
“你四婶根本就不知道有财产这回事儿。”
陆云章问号脸。
“意外吧。”陆老爷子苦笑，“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儿，闻嘉荣根本就没跟她说过财产的事儿。”
陆云章脑子像毛线一样，缠绕在了一起，“所以，一百亿都是幻想？”
他就说嘛，闻嘉荣一个大军阀，就算有富可敌国的财产，按照建国后的社会制度，肯定都进行了根本性的变革，变成社会主义公有了。
顶多就是留下一点金条银元珠宝之类的。
陆老爷子接二连三的叹息，“你说可笑不可笑，为了莫须有的财产，咱家死的死、伤的伤，陆家百年气运都被斩断了。”
“云章，爷爷心里悔啊。”
许是想起了去世的大儿子一家，远走的老五、老七两家，瘸腿留下残疾的老二，老三家两个丧身火海的孙子，消失二十年的老四。
刹那间，陆老爷子老泪纵横，心里的悔意快要将他淹没。
若是当年他站出来阻止，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儿发生。
陆云章心情复杂，“爷爷，我爸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陆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打算把这事儿剖开了跟他说，就没打算隐瞒，“你四叔那一对儿女就是你爸亲手掐死的。”
“嘭！”
陆云章身体摇晃，往后趔趄了一大步，撞到凳子，整个人神情恍惚。
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整个人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陆老爷子在他身体摇晃的时候，就打算站起来拉住他。
见他自己站稳了才松了口气，随后无奈的说，“云章，你爸作的孽跟你没关系，他以后遭报应也是他应得的，你不一样，你什么都不知情，这些恩怨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爷爷有生之年就希望能再见你四叔四婶一面，亲自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若是可以，你就帮爷爷把他们找回来吧。”
陆云章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的问，“爷爷，你让我把四叔四婶找回来，真的是想跟他们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