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砖塔胡同已经热闹起来。
胡同里大杂院的公用水龙头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住户们一边等待接水一边闲聊。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打开,广播员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宣讲今日的新闻摘要。
充满了岁月痕迹的青砖墙面上,浅紫色的喇叭花悄悄盛开。
这条胡同唯二两户独住的人家,早起却显得不慌不忙。
温知宁打开大门,慢悠悠走去临街的早点摊,买两个芝麻烧饼和一份面茶。
路上遇见熟悉的邻居,笑着问一声“吃了吗您呐?”,完美融入鲜活的市井里。
温家大房。
苏冰和婆婆一起把早饭端上饭桌,一家七口陆续围坐过来。
一锅小米南瓜粥,蒸红薯,酱黄瓜,唯一的荤菜是一盘炒鸡蛋。
苏冰率先给丈夫夹了两筷子鸡蛋,作为家里唯一的职工,在她心里,丈夫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温华章看向父亲,温成元更加虚弱了,端着碗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蛋转夹给父亲。
紧接着对苏冰说,“下次多炒点。”
苏冰看向婆婆苏惠,她本来想给每人煮一个鸡蛋的,是婆婆拦住了她。
苏惠开口,“家里不富裕,哪能那么奢侈?”
看着桌子上异常简便的早餐,缓缓皱眉,她放下筷子,看向温芙和赵诗这两个考上大学的孙女\/外孙女。
“你们俩暑假挺闲的,平时研究研究写文章,给报社投投稿,赚点稿费补充家用。”
苏惠回忆当初,“你们爷爷年轻的时候经常有文章登报,不仅提高名气,还有额外的收入。”
“是,”温华章笑着附和母亲,“爹的文章字字珠玑,文采斐然。”
温芙低头喝粥,突然开口询问:“那爸爸你怎么没学到爷爷的本事啊?这样奶奶就不用指望我和诗诗了。”
“你爸要工作,哪有时间?”苏惠啪的一下放下筷子,“隔壁的温知宁都出书了!”
她去书店看了,卖得挺好,估计挣了不少版税,恨铁不成钢的打量两个孙女。
“你们两个怎么不能争点气呢?”
难道这辈子自己的儿女、孙子孙女注定要被温祁和他的女儿压一头吗?
“咳咳咳,”温成元咳嗽几声,赶紧打圆场:“她们俩还年轻,刚刚二十岁,人生经历啊,还有知识积累都不够,想写出好文章有点急了。”
“那温知宁不也只有二十岁呢?”
“你怎么这么固执,人与人的天资不同,不能只顾盯着别人,忽视自己。”
温成元严肃的看着孙女们,“你们不要听奶奶的话,作为一个学生,在学校认真听课,多看书就行。”
“知道了爷爷。”
……
吃完饭,温华章和赵翔出门上班。
赵翔在他父亲工作的厂里当学徒,说是有工作,其实就是临时工,每个月工资不到十块,只够自己花用。
温芙和赵诗收拾桌子洗碗,苏冰在院子里洗衣服。
四合院的大门敞开着,不同于温知宁习惯性锁门,他们家没有白天关门的习惯。
一个陌生的男青年背着行李,在门口仔细打量门牌,确认无误后,直接进入院子。
苏冰第一个看见来人,青年一米七五的身高,不胖不瘦,短发,嘴边一圈青黑色胡茬。
她疑惑的问:“你是?”
青年咧嘴笑,“你是大妈吧?我是温耀宁。”
“耀宁?你怎么突然回北京啦?就你自己吗?”
苏冰站直身体擦干手,疑惑发问。
温成元和苏惠育有二子二女,三儿子温华阳在62年的时候,去四川支援三线建设。
这么多年只回过北京一次。
而温耀宁是温华阳家的老二。
温耀宁笑着解释,“我考上了北京轻工业学院,来上学。”
苏惠和温成元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耀宁?是你吗?”
“爷爷奶奶!”
“诶!”
苏惠满脸喜色,“耀宁,你回来怎么没有提前写信呢?我们好去接你。”
温耀宁把行李放在地上,“我爸写了,可能没到呢吧?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和信一起出发的。”
几人进屋叙旧,交流这些年的彼此生活。
——
温知宁吃完早饭,写了两个小时的小说,出门吃瓜。
苏惠带着孙子出门买床,虽然家里还有空房间,但是空荡荡的没有家具。
看见温知宁在胡同口,和一群中年妇女和老太太闲聊,苏惠撇撇嘴。
“耀宁,那个穿绿衣服的,是你堂姐温知宁。”
温耀宁看过去,“爷爷在信上说过,她在北大念书,是吧?”
温知宁正听一个大姐讲隔壁胡同两兄弟喜欢一个女同志的狗血故事。
不经意抬头看见两人,她对苏慧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惠不满,“看,就是这么没礼貌,看见长辈也不过来问好。”
温耀宁刚刚还觉得温知宁既聪明又漂亮,听见奶奶的话,瞬间好印象全无,这个堂姐真不会做人。
两人并肩走出胡同,苏惠问小孙子,“你爸和你提过二房的事吗?”
温耀宁摇头,“没有。”
他是长大后从爷爷的信里,才知道温知宁的存在。
苏惠在心里叹气,老三还是想不开,当初学业上比不过温祁,赌气放弃文科去学了物理。
最后成为了一名工程师。
也算是因祸得福,前几年没有像老大那样被清算。
但是看情况,他心里一直较着劲呢。
……
晚上,温知宁是在苏冰的口中,得知早上跟在苏慧身边那个男青年的身份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温姑姑排行老四,那上面是应该有三个哥或者姐。
她至今只见过大伯父温华章,他对自己的态度很微妙。
温知宁心里疑惑,到底温祁在大房住的时候,给别人留下了多少阴影。
除了温华彤,其他三人都当自己不存在似的。
当然她只是随便想想,不来往挺好,亲戚太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