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衙门,明镜高悬下坐着的陶德治,心中正在叹气。
如他所想,富绅权贵们都被撵走,但问题也来了。
手底下十几个办事的官员,通通被他列入清单,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现在好,没人办事啦。
三万多亩田,数百栋房产,近两万石粮食,统计也无法完成。
而且他还知道,在城内,有些产业也属于那些富绅。
他们人走了,狗腿子却还在。
正在头大,衙门外忽然响起鼓声,他摇了摇脑袋,确认是登闻鼓。
这鼓多久没响过了,他当知府以来,是不是第一次?
升堂……
堂下,一个圆帽子掌柜,旁边站着个年轻高个子。
“谁是原告,所告何事?”
过程走的极快,因为陶德治实在没什么时间。
圆帽子走出来。
“小人古三,城南老槐树小煎包子掌柜,今日要告发他讹诈!”
见古三手指着年轻人,陶德治脑袋转过去,开始打量。
笔挺的一个人,衣着普通,但精神头十足。
这年头,一般人不会诬告,否则要同罪的,陶德有些好奇,此人面相中正,为何会行讹诈之事。
“古三,他为何讹诈?”
“大人!”古三说话条理很清晰:“此人在店内吃饭,刻意拍死苍蝇,然后放在包子上,进行讹诈。”
不得不让陶德治惊讶,既然古三敢告发,肯定是有证据的。
再次打量年轻男子,气定神闲,不带一丝慌张。
作为读书人,对于欺诈者,陶德治非常不耻,语气瞬间凶狠起来。
“那被告,报上姓名!”
赵辰赶忙叩首:“大人,我姓朱名正,外地人。”
一听对方是外地人,陶德治就想查验通关文牒,但转念一想,皇帝都跑南方了,这文牒早成形式。
眼珠子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决定,把流程走了。
“来人,查验对方文牒!”
“大人!”
赵辰立即提醒:“我所在地,遭了匪患,公堂被一把火烧了,何处去开文牒?”
一下把陶德治问的愣住,没有文牒和官府被烧,本是两回事,他完全可以依据这个,直接拿人。
但陶德治还算通情达理,用眼神示意上前的衙役退回。
“此事暂不论!”
见陶德治处事灵活,赵辰暗道此人不错。
但紧接着,陶德治声音突然抬高:“古掌柜告你,放苍蝇,欲行欺诈之事,你可承认?”
被质问,赵辰脸色淡定,微微侧头,巧恰好看见古三狡黠的眼神。
“回大人,苍蝇是我放的。”
此时堂下有许多人人看热闹,这一承认,顿时一片惊讶。
“嗯?”
想不到被告竟然招认,倒让陶德治反应慢了一拍。
“那你承认,自己欲行欺诈?”
哪知,赵辰又开始摇头。
“大人,我只承认放苍蝇,并未欺诈。”
“荒唐!”
陶德治感觉自己被耍了,立即呵斥道:“既然自认放苍蝇,为何不是欺诈?”
“回大人!”赵辰依然挺的笔直,眼中反而带着一丝我有理的笑意:“我并未要求对方赔偿,何来欺诈一说?”
从头到尾,赵辰真没提出过赔偿,这让那古三脖子僵住,并开始迅速眨眼。
陶德治觉得眼前年轻人,举止有些怪异,但对方说的,反而提醒了他,于是转头看向古三。
“古掌柜,此人可有提出赔偿?”
“他……”古三手伸出去,指着赵辰,半晌没有后话。
这让陶德治有点不耐烦,立即提醒道:“本府在问你话!”
“大,大人!”古三赶忙转回头,然后脸上一副无辜道:“大人,他的确没有提出赔偿。”
“咦!”
此时堂内外,又起一片惊讶之声。
“但,但……”古三无措之下,终于组织好话术:“大人,若是他不想欺诈,为何要将苍蝇按在包子上?”
陶德治眼睛看向赵辰,并未说话。
这明显是在询问,赵辰当然看得出来,可接下来一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不这么做,古掌柜,如何能来公堂!”
堂下众人,堂上知府,通通一片懵!
此时赵辰脸上笑容绽开,气势逐渐升起。
“大人,我要告发这古三,造谣生事,图谋不轨!”
“啊!”
一片惊呼,明明是古三告状,咋一不小心,变成了被告。
但陶德治,已经看出了门道,他将视线再度落在赵辰身上,开始仔细打量。
眼前绝非常人!
“朱正,你欲告古三,可有证据?”
想不到,知府会立即接了这外地人的状,古三顿时惊诧,眼珠子乱瞟,不禁出声:“大人,我才是……”
“闭嘴,本府没有问你话!”
立即打断要辩解的古三,陶德治依然看向赵辰。
“大人!”此时赵辰指了指身边张迁和诸正:“他们皆是证人。”
“他们一伙的!”古三没忍住,再次插话。
“放肆!”陶德治狠狠瞪着古三怒斥:“若是再不尊本堂,掌嘴伺候!”
这一句,立即让古三捂住了嘴。
张迁和诸正明显更年轻,这让陶德治眼中露出猜疑。
“你们两人,向前一步!”
张迁和诸正同时走向前,抬头挺胸,行事气度,和赵辰相似。
“你们和那朱正,是何关系?”
“回大人。”张迁先拱手道:“我们的确认识。”
如果是朋友,那就不能当做证人,但赵辰所告,乃是造谣生事,那要根据所告之事来判断。
“你告诉本府,那古三,所造何谣?”
这么处置是正确的,造谣可大可小,若是情节严重,人人可以举发。
“回大人!”张迁用眼睛看了眼古三,那犀利的神色,让古三不禁一抖。
“我检举此人,怂恿下属,捏造诬陷清州知府!”
“啊!”堂下爆发出一阵轰然。
但最惊讶的,还属古三,他差点没把下巴惊讶掉,顿时就要出来辩解。
却被陶德治警告的眼神,将话堵在喉咙里。
再次阻止古三,陶德治也不得不提高警觉,他感觉,这三个年轻人,都不太对劲。
“你叫何名?”
“张迁。”
陶德治加重语气,手中的惊堂木猛的一拍,“将事实道来,不可有任何捏造,否则严肃处置!”
可惜张迁丝毫不畏惧,只把双手拱起,头微微一低。
“大人放心,绝无半点虚言!”
年轻人看起来刚正不阿,陶德治倒是升起了一些赞许,随即点点头,示意张迁继续说。
“禀大人,我亲耳听见,古掌柜的下属,说大人将红缨军放进城内,导致城内物价攀升!”
这一通话,可谓爆炸。
这是明朝,你污蔑父母官,少说一个流放千里。
堂下再次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