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得把张彦明诓骗住,留下来给回春堂坐诊。他赶紧拱手问道:“那不知张大夫‘诈死’之后,想去何处安身?”
“哎,我在军中待了一辈子,家人早也没了消息,老朽也不知何去何从。”张彦明眼里泛着泪光,似是迷茫。
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张大夫,您看这样,我们回春堂准备筹建一座大医馆,到时候请你来坐诊,我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怎么样!”
张彦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医者早就看惯了生死,“养老送终”并不能打动他。
“容老夫在考虑一下吧,劳累了一辈子,想清闲一下,不想再替人卖命了。”
卢生继续抛出诱饵:“我再给您找几个人当下手,我们佰草集工坊有好几个小寡妇,个个都是徐娘半老,热情大方……”
“咳……这个……有几个?”张彦明眼神里突然有了神采……
“两个?……三个?……”卢生观察着张彦明的表情,由“波澜不惊”到“心潮澎湃”,卢生继续数到:“四五六个总是有的,到时候都派来医馆,给‘你们’当下手……”
这奸商说的是可是“你们”,反正医馆到时候的确需要派很多护工过来的。
张彦明却理解岔了,他本来想拒绝,奈何卢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张彦明也不贪心,心里盘算,到时候诓骗一个当了媳妇,就带着媳妇赶紧离开,趁着还能走两步,陪他一起游山玩水,比翼双飞。
交易谈妥,众人都是高兴,一起又畅享了未来,描绘了医馆的宏伟蓝图,吹着吹着牛皮,就各自睡去了……
翌日,呼延丕显就带着一行人回到亳州。
城门口,他先跟卢生“道别”:“你滚吧,别再跟着我们了!”
呼延静婉依依不舍:“我们先回汴京城外驻防处,把师父“假死”演了,回头我就带着师父来亳州找你,你要等着我。”
大姊掺和两句:“卢生啊,你可得好好等着男人婆姐姐回来, 不要勾搭别的小姑娘,虽然你可能会遇到比她好看的,比她温柔体贴的,但是一定要守身如玉,不然男人婆姐姐会伤心的!”
呼延静婉真想拿针把他嘴给缝起来!
卢生看着大姊,好奇问道:“你还不走吗?”
大姊摇摇头:“不走啊,我新师父跟我说了,你那无虞楼是我的福地,让我在亳州天天好吃好喝,每日配合呼吸吐纳之法,我这病自然就好了,死是死不成了!”
也是,这好吃好喝,呼吸吐纳,再弱的身体也得变强了!
不过,你说这马志,你走就走吧,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大姊指了指无虞楼:“你在无虞楼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包上三个月,一日三餐都在你们楼里吃!”
这倒也是可以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嘛。虽然她是宗室女,但是这钱还是要说清楚。
卢生装作一脸为难:“只是这包月……价格着实不便宜。这一顿饭就算您两百文钱,一天三顿,这一个月可就是二万四千文。”
大姊对钱是一点概念没有:“没问题,崔叔拿钱砸他吧。”
崔忠听了不乐意了,大姊是有钱,你也可以拿她当傻子,但他崔忠可不是傻子:“卢掌柜这账是怎么算的?你们家一个月有四十天不成?怎么就二万四了?”
卢生尴尬的笑笑,这马虎眼没打着啊,得现编个理由搪塞一下:“这还算了包间费的!您看大姊这身份,我不得单独安排个包间?以后这一间房,只对大姊一个人服务,这就叫包间费,这是身份的象征!”
崔忠不情不愿的把银子交给卢生,转身对赵志冲说道:“大姊啊,这次出门盘缠带的不够,您就在无虞楼待着,我回京,再带些银两过来。”
哎,这时候还没有“交子”银票,出个门,都是真金、白银、铁铜钱,也是把这老小子给累坏了。
卢生这边刚把大姊安顿好,卢香却找上门来:“你快想办法,去救救许博通,他被人抓走了!”
“他犯什么事了?”
“他能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太穷了!”
卢香坐下喝了一杯水,这才解释道:“前两日,枢密院新派了一个知州前来赴任。这人一进城,就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乞丐,说是有碍观瞻。”
哎,古往今来,官员们都要个面子,这乞丐就仿佛是他们面子上的痔疮,想方设法都想把他们挪走。在桥下钉木桩,墙角砌石头,街边凳上都得镶上隔栏,就是不想给任何乞丐躺平的机会。
“新知州让衙役四处抓捕流民,说要把病残妇孺全都赶到村里去,健全男子要募去做湘军……这许博通就被抓了,他手脚健全,肯定要征他入湘军的。”
宋朝的湘军,可不是“湖南兵”的意思。这中央兵叫禁军。而地方军,不管湖南湖北,山东山西的都叫湘军。
卢生拍了桌子:“这不是胡闹吗?他一个儿科大夫,送去军营干嘛?军营里有小孩吗?”
这说话的语调,倒是和呼延丕显越来越像了。
卢香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快去找岳大哥说说情,就说许大夫不是什么流民,是我们回春堂的大夫,让他把人放了吧!”
姐姐开口了,卢生也不能拒绝:“行吧,你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我这就去把他救出来。”
卢香有点舍不得:“怎么还要银子啊?你跟岳五环关系不是挺好吗?”
“我的好姐姐!这人情越用越薄,只有钱能加其厚!”
卢香似懂非懂,也只能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反正如今,二十两银子,对她也不是大事了,可以随心所欲,想给谁花,就给谁花,这才是赚钱的意义。
卢生一路打听,找到了城门口,一堆乞丐流民,被押在瓮城之中。
卢生先在门口找了岳五环:“岳哥,岳哥,又有事找您帮忙!”
一边拉手,一边就递过去五两碎银子。
岳五环掂量手中银两的重量,有些惊喜,又有些为难:“看来这忙……还不好帮啊。”
“不难的,岳哥,就是你们抓流民的时候,抓错了一个人,那是回春堂新请了个大夫,名叫许博通。他这人不修边幅,可能穿的破旧了一些,被你们给抓过来了!”
岳五环故作惊奇:“还有这事!?那是我们失职了,你快去找找吧,领回去换身衣裳,好歹也是个大夫,别打扮得跟个叫花子一样!”
“那就谢过岳哥了啊!”
卢生进入瓮城,这里女老少都有,看来官老爷只是把人都“收集”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分类处理”。
这流民啊,在当官的眼里,真的就像是垃圾。
找到许博通倒也不难。别的流民都是一脸苦相,抱膝而坐,对前途无比担忧。这许博通倒好,一点儿也不沮丧,在城墙边上,给小孩变戏法玩呢。
卢生走近他,只见许博通拿出一块蓝布,往花篮上这么一盖……
花篮里就开出很多花来,一朵一朵取了,递给围观的流民小孩,孩子们也个个喜笑颜开。
或许,这瓮城之中,只有小孩子和许博通是开心的吧。
卢生刚要上去打招呼,就见一流民妇人,抱着一个婴孩跑了过来:“您是许大夫吗?您快看看我家孩子,几个时辰前就一直不哭了,饭也不吃,尿也没有,就一直呆呆傻傻的。”
许博通放下花篮,伸出三根手指,指甲缝里虽有泥垢,指尖却异常灵活。
他三指轻轻按在孩子的膻中、天突几处穴位上,又摸了摸孩子的手脚,这才缓慢开口道:“寒气入肺,痰浊阻络,气脉堵了。”
瓮城高处,亳州湘军巡检史也注意到了这边状况:“此人是谁?是懂医术吗?”
“应该是一个流民吧,这次抓来的,都是要充入湘军的。”
“那先看看吧,要真是个大夫,这人倒是务必要留在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