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菜堂内的空气因蒸腾的热气变得黏腻，林小溪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颤。山羊胡老者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开了她记忆深处关于系统空间里那本《膳祖食谱》的模糊印象。她稳了稳心神，抬眼时笑意已漫上眼角：“小女只是照着古旧食谱琢磨，不曾想竟暗合了御膳房的方子。”
胖厨子“哼”了一声，袖口金丝绣的锦鲤随着动作晃出刺眼的光：“乡野丫头能识得几个字？怕是偷学了哪家酒楼的菜式！”话音未落，他案上的蒸笼突然喷出热气，吓得他慌忙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调料罐。
“陈师傅莫要动气。”左侧评审团里走出个穿月白长衫的中年人，腰间玉佩刻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花，“且让这小姑娘说说，这道菜的火候如何把控？”
林小溪余光扫过那玉佩，掌心的令牌突然发烫。视网膜上浮现出《膳祖食谱》的批注：“百宝酿需用松枝火，三沸三息，方得真味。”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带下的饕餮纹，开口道：“鸽蛋需用温火慢蒸，待蛋清凝如白玉时，注入山药泥......”
“够了！”陈师傅猛地拍桌，震得铜盆里的鲫鱼跳出水面，“我倒要看看，你这乡下来的......”
“陈师傅这道‘百鸟朝凤’用料讲究。”林小溪忽然转身指向他案上的菜式，九只雕工精致的酥鸟围聚着中央的鹿肉糕，“只是这酥皮用的是猪油？若换成三成鹅油，烤出的色泽当如鎏金，且入口即化。”
陈师傅的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他的确因鹅油价贵而替换了食材。评审们交头接耳，山羊胡老者忽然朗笑出声：“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桃花村林小溪。”她福了福身，面纱重新滑下遮住青斑，却不妨碍眼尾泪痣在光影里明明灭灭。老者颔首，在参赛名录上重重画了个圈：“第三十七号选手，明日卯时初刻，带齐食材候场。”
“谢过评委大人！”林小溪刚要退下，忽闻身后传来抽气声。转头只见宝珠攥着帕子站在廊下，脸色比案上的白芷还要苍白，目光死死盯着评审腰间的玉佩——正是那朵朱砂木槿花的纹样。
“宝珠？”林小溪轻声唤她，小丫头猛地惊醒，指尖的帕子已绞出褶皱：“姐姐......你的菜，好像我阿娘做过的‘燕窝酿蛋’......”话音未落，管事的粗嗓门从后厨传来：“宝珠！还不快去搬柴？”
“我先去帮忙了！”小丫头冲她摆摆手，乌发上的菜叶还在轻轻颤动。林小溪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系统空间里那本食谱的扉页，落款处模糊的“林氏”二字——难道与这丫头有什么关联？
“林姑娘请留步。”月白长衫的中年人跟出来，手中多了个油纸包，“方才见你指点羊肉泡馍的掌柜，料想你好这口。”打开油纸，竟是个烤得金黄的馍馍，掰开来热气中混着牛油香。
“在下柳明轩，聚贤街‘知味斋’的东家。”他抬手示意，袖口露出与玉佩同色的缠枝纹刺绣，“方才听你与陈师傅论菜，颇有些独到见解。”
林小溪咬了口馍，外酥里软，麦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孜然味，竟比方才街角那家更有滋味：“柳东家的烤馍用了八层水油皮？”
柳明轩挑眉：“姑娘好舌尖！这是我家独门手艺，用的是......”
“且慢！”突然有人闯入庭院，墨绿锦袍的少年郎怀里抱着只花猫，身后跟着两个抬着食盒的小厮，“本公子要报名！”他随手将帖子拍在石桌上，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
林小溪认出这是方才坐八抬大轿的少女，此刻卸了珠钗，乌发用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倒比隔着轿帘时多了几分鲜活气。少女瞥见她腰间令牌，凤眼微弯：“你也参赛？”
“民女正是。”林小溪注意到她腕间戴着与轿中坠饰同色的珊瑚手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 tiny 的木槿花。
“本姑娘叫任瑶。”少女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面纱，“你这胎记生得有趣，倒像我家厨子新创的‘墨染桃花’糕点。”
“任瑶！不得无礼！”柳明轩低喝一声，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宠溺。任瑶吐了吐舌头，忽然从食盒里拈出块芙蓉糕递过来：“尝尝？我家厨子做的，比你方才给管事的绿豆糕好吃十倍。”
林小溪挑眉接过，指尖触到糕点边缘的纹路——竟与系统空间里那本《御膳秘录》里的雕花一模一样。咬下一口，舌尖先尝到清甜的藕粉香，而后是若有若无的藏红花味，细品竟还有三分蜂蜜的回甘。
“好手段。”她赞道，“这糕体用了九分藕粉一分粟米粉，蒸制时底下垫了荷花瓣，最后撒的不是普通糖粉，而是......”
“是西域进贡的冰糖霜！”任瑶眼睛发亮，“你竟尝得出来？那厨子还说我瞎讲究......”
“姑娘谬赞。”林小溪将油纸重新包好，“不过这藏红花虽提味，多食却伤脾胃，下次不妨换成桂花蜜。”
任瑶眨眨眼，忽然抓住她手腕往院外走：“走！带我去见那个掌柜的，我要学做羊肉泡馍！”她腕间的珊瑚手串硌得林小溪生疼，却在触到对方掌心薄茧时心中一凛——这分明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茧子。
“任瑶！”柳明轩快步跟上，“你忘了父亲交代......”
“怕什么！”任瑶甩脱他的手，鬓间玉簪上的流苏扫过林小溪手背，“我看这林姑娘顺眼，偏要与她做个朋友！”她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 breath 拂过耳际：“你腰间的令牌，可是‘食魂阁’的人给的？”
林小溪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系统界面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高危人物，建议宿主保持距离】。任瑶却似浑然不觉，从袖中摸出枚鎏金徽章塞给她：“明日比赛，我在台下给你助威！”
徽章入手极沉，背面刻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花。林小溪指尖一颤，抬头时任瑶已跳上门口的青骢马，锦袍在风中扬起墨绿波浪：“记住了，输了可别来哭鼻子！”
“这是镇北王府的嫡女。”柳明轩苦笑，“自幼被老王爷宠坏了，姑娘莫要介意。”他目光落在林小溪攥紧的徽章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从袖中取出张烫金帖子：“知味斋新得了东海的墨虾，明日若有闲暇......”
“柳东家谬赞，小溪不过是乡野丫头。”林小溪婉拒，目光却被他腰间玉佩穗子缠住——那穗子的配色，竟与戴斗笠的灰影男子一模一样。
申时三刻，日头斜斜地落进西街的胡同。林小溪和苏小小寻了家临街的客栈，二楼窗口正对着厨艺大赛的赛场。苏小小推开窗，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惊得她后退半步：“快看！那不是上午遇见的轿夫？”
对面茶楼上，几个短打汉子正围坐着喝茶，腰间缠着的绦带正是今早那顶轿子的配色。林小溪凑近细瞧，见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幅刺青——竟是朵正在绽放的木槿花。
“姑娘，您的行李。”店小二抱着被子进来，目光在她面纱上停留一瞬，“方才有人托小的转交。”他递来个油纸包，转身时鞋底蹭过地板，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油纸包里是块芝麻糖，糖纸内侧用炭笔写着：“戌时三刻，城西老槐树。”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极了林小溪左颊的泪痣。苏小小要拆开来看，她却急忙攥紧——那笔迹，竟与她前世米其林餐厅某位神秘食客的签名如出一辙。
“许是哪个热心人。”她将糖块塞进苏小小手里，指尖却在发抖，“明日要比赛，早些歇息吧。”吹灭烛火前，她摸出怀里的鎏金菜刀——这是评审团老者赛后赠予的“鼓励奖”，刀柄处刻着的饕餮纹，与系统令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林小溪睁着眼盯着帐顶，脑海中交替闪过任瑶腕间的珊瑚串、柳明轩的玉佩、还有宝珠银镯上的木槿花。系统界面突然亮起，泛黄的书页自动翻到“百宝酿”那章，朱砂批注的“慎藏”二字下，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木槿花开，故人当归】。
她猛地坐起，却听见窗棂轻响。月光中，个灰影隔着纱窗递来个油纸包，落地时无声无息。展开油纸，里面是块烤得金黄的饼，饼心用糖霜画着朵半开的木槿花——正是今早街角糖画摊子的手艺。
“谁？”苏小小翻身坐起，只看见纱窗上晃动的槐树叶影。林小溪捏碎饼块，忽然摸到硬物，取出竟是枚刻着饕餮纹的铜钥匙，与她的系统令牌严丝合缝。
更声渐远，县城的灯火次第熄灭。林小溪将钥匙贴身藏好，指尖抚过令牌背面的纹路，忽然想起任瑶凑近时眼底闪过的狡黠——那目光不似初见，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小姐，明日比赛......”苏小小担忧的声音被夜风揉碎。林小溪望着窗外槐树影，想起系统提示的“特殊食材线索”，忽然轻笑出声——县城的水，怕是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卯时的梆子声里，她摸出压箱底的靛青围裙，针脚细密处藏着母亲李翠花连夜赶工的线头。系上围裙时，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任务：【解锁隐藏菜谱“木槿花酿”，需收集三朵朝开暮落的木槿花】
窗外，晨雾中的老槐树轻轻摇曳，枝头正有朵淡紫色的花苞，沾着露水，缓缓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