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安静祥和之地,这也是伏羲和女娲诞生之地,这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表面基本上翠绿的颜色看起来就生机勃勃。而此刻,一条只有筷子粗细的蛇形生物在这汪水谭中浮浮沉沉,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只是在她凫水几次之后,忽然惊觉了什么,他的体型攸然间变大不少,一个与外界一模一样,憔悴到极点的女娲冲出深潭,开始大喊大叫着:大兄,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之后就双手握心,面部疼到痉挛一样,一双血泪开始流下,然后就要强破自己醒来一般,像是知道了这只是梦境。到了圣人的境界,如何可能做梦?即便是准圣之后,这几乎就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啊!
但是无论女娲如何强破自己清醒都没有效果,也许是她的哭声过分凄厉了些,兄妹连心一般,伏羲的神识传音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她的梦境之中。伏羲柔和的说道:“小妹!莫慌!小妹!莫急!为兄和你大师兄商量一番,你且自管安心在此等候为兄便是!”
听道伏羲的声音,女娲这才止住哭声,然后她就想着变成人身形态,但是即便是在梦中,她也是做不到这一点,反而被死死的压制在这汪水谭之中,然后慢慢的收敛因为恸哭而萎靡的精神和与外界一样,早就因为不断透支身体之后的疲惫。
等待是极为漫长的修行,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亿万念头生灭,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遍布患得患失,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希望和失望之间轮转。因此,伏羲和太上的交流时间并不长,但是无论是梦境外的女娲身体不由得紧张到颤抖,还是梦境内女娲好容易平复得心境就要再一次破裂一般,显然,女娲很快紧要进入到极限之中。
好在,伏羲和太上得到了他们得结论,虽然这个结论是非常煎熬得那种,都让伏羲感恩戴德得认下,然后猛地冲入到女娲得梦境之中。
伏羲能否在女娲强行造人得时候出现打断女娲得造人计划?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届时人族基本上就没有可能被创造出来了,正如伏羲中止一画开天那样,彻底与圣道擦肩而过!更可怕的就是人道就再也难以出现,这就是将自己自囚在自己道场内,在不周山神性支持下,在道宝蓍草的推演之下看到的最终结果。
这也是伏羲那么晚出现,必须要等到人道出现之后再出现的原因,这也是太上只是说了一遍请求之后便是一切听之任之的原因。太上和伏羲就是当时唯二知道其中因果的两个洪荒生灵,太一有所感应,因此也比较配合太上的一切行为。这其中要说变量,就是接引和准提分食了造人功德成圣这件事了,让原本有可能提前出世的人道因为能量不足只是突出一卷卷轴之后就再次隐没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鸿钧到现在还忍住杀心,给了三清和女娲一定的成长时间,只不过不断的算计他们,让他们在一波波的算计之下,没有丝毫可以好好整理自己圣阶的时间,将他们的潜力提前报废掉!
女娲被算计了个十成十,不但潜力耗尽,而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断开和人道的联系,短时间内道伤累积到火山喷发之前的暴虐之中。三清因为进入混沌的原因算是因祸得福,但是为了麻痹鸿钧不得不将自己弄得五劳七伤,要想在圣道之上走的更远,短时间就免了这场白日梦才好。
这一切的一切的肇始就在于西方二圣的竭泽而渔,令的人道不全,因此人族在不周山天灾之中几乎灭族,要不是伏羲和太上始终回护和隐藏,人族何必要等到屠巫剑事件发生,应该早就灭绝在了当下才是!
进入梦境的伏羲,眼见着肉身开始皲裂,密布的裂纹泛着烙铁一样的赤红色,更是有着一丝丝玄黄色的气丝氤氲着从他的身体上冒了出来,一丝丝的融入那汪水潭之中。而这神识也不简单,因为是真灵的缘故,为了复活他,女娲已经将他的肉身和真灵直接融合在了一起,与所有的生灵都是灵魂作为肉身的主宰不同,伏羲的真灵就是这具肉身的主宰。他的真灵和肉身在现实中还有不明显的区隔,但是进入女娲梦境之中的这段神识,就是与肉身合二为一的真灵,因此,这里龟裂的身体就是伏羲的肉身,至于外面的肉身看不出来变化,也不过是因为真灵遮蔽的效果罢了。
看着水潭中魂不守舍的女娲,伏羲并没有急着和她见面,又是传音安慰一番,伸手右手一招,一个与造化鼎一模一样的大鼎缩小了无数倍,就这样漂浮、悬停在了他的掌心。看着女娲的成道至宝,伏羲还有多少有些伤感和不舍,但是最终,伏羲的眼中迸发出来的狠厉之色,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一种。决绝都不足以形容此刻伏羲的狠厉,疯狂也不过是这狠厉的底色罢了,这狠厉之中包含着痛苦、 不忍、叹息、不舍、纠结、希望等等极为复杂的情绪,看起来就是一副要日天的样子!
掌心的造化鼎被接引和准提剥离了造化之能,现在还只是看起来完好,实际上却是破碎不堪的底子,在伏羲此刻的狠厉之下,再一次被剥离出来一个小巧的药鼎,这是造化鼎原本可以生产造化灵萃的功能的一小部分,并伏羲剥离出来,这才将造化鼎化成虚影,彻底消失在梦境之中。而此时外界的造化鼎却是光华再敛,灵性下降的厉害,原本已经被太上熔炼归一的造化鼎,在功德中温养之下有所起色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归零不说,那裂纹在造化鼎深层之下,开始不断的蔓延起来,知道这一点的除了伏羲,只有此刻面色古怪的太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是太上却是半分眼神都没有聚焦于此,反而入定一般的将一切私心杂念全部摒除,开始全力恢复起来。
鸿钧的算计并不会因为三清重伤而停止,三清也不可能再一次跳出来明目张胆的的和鸿钧直接对抗,此后,三清不但要恢复自己的伤势,更要消除他们成就圣人的影响,在鸿钧算计的量劫之中明哲保身!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足够的时间来将自己埋下去的底牌化为实力,才有可能达成太上看到的那个未来。
梦境中的伏羲将手心剩下的那个小巧的药鼎炼化,抹除了包括自己在内,一切与造化鼎发生过联系之人的印记。就算是女娲的印记实在无法斩断,伏羲也是不惜动用一画开天的意境开始不断的磨灭,直至彻底断开它和女娲之间的牵绊,让这个药鼎彻彻底底的成为无主之物。
做完这些的伏羲这才进入女娲的视线之中,也是有些急切的将已经像是迷失的小女孩一般女娲紧紧的拥入怀中,这种肉身相贴的真实感,让女娲一下子反手将伏羲死死抱住,这一次没有哭泣,但是那依旧满含绝望的眼神,让伏羲心碎成泥!
伏羲双手扶住女娲的脸庞,对着女娲的额头就狠狠的吻了下去,连续吻了好几次,这才从女娲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神采,这就松开女娲的脸庞,将女娲狠狠的抱紧,紧到像是要将彼之融合唯一一般。
这时的伏羲是那样感性,女娲是那样的不敢置信,两人就这样将大半的身体没在水潭之中,彼此纠缠着,平复从二人分开各自悟道至今经历的一切灾祸和不安!伏羲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他们必将分离,这种分离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而转移。女娲也从伏羲的反常中感知到了什么,但是却是鸵鸟一样的,不敢去想这其中的因果,只希望永远这样下去。
伏羲是越来越难以平静,只是被他自己死死的压着,女娲看是越来越平静,但是,原本稍稍退却的绝望还是再一次爬满了女娲的眼底,不敢仰头去看自己的大兄的女娲,强逼着自己不落下一滴眼泪,更是发誓,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流眼泪了!
再漫长的寂静终有被打破的时候,已经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伏羲,最终还是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妹!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要说的一切!但是,作为洪荒圣人,这是你必须肩负的使命!不要为为兄哀伤!更不要自暴自弃!你能答应我吗?”
女娲的声音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一样,女娲反复多次的想要发出声音,但是除了嘶嘶声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要逃避,但是此刻自己的脸被伏羲捧在手心,他的身体被伏羲交缠固定,只能直视自己的大兄那双灰败又暴戾狠厉的眼神,只能从大兄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感应到伏羲的决心和绝望,让女娲最终咬破舌头,这才说出一个好字!
伏羲见到嘴角渗血的女娲也来不及心疼,硬着心肠说道:“小妹!为兄的肉身怕是保不住了,其中蕴含的神性颇多,而且之前的天灾中丧生的人族中蕴含的神性怕是也无法找回,而我的肉身可能将那些神性全部融到血肉之中,不做切割的话,那根因果线将始终不可能被斩断!、、、、”
说道这里的伏羲咬着牙继续说道:“即便如此,为兄的道场内形成的火云洞承载着人族几万年的繁衍生息,神性早就和洞府二合为一!之前天灾之中崩碎就是警告!为兄不得不舍弃火云洞的一切,仅保留最初的那个异世界空间作为未来大兄的栖身之所,而且将永远被镇压在其中。人族的天魂不能让他们消散,不然人族的气运将会不断的衰减,直指气运彻底消失之后,人族迎来毁灭!你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吗?”
女娲就要作答,但是被更加严厉的声音打断,伏羲说道:“小妹!已经成为圣人的你万不可插手为兄的因果,你要记住!你要是敢那么做!为兄必然会第一时间自戕,即便你再如何做,为兄都会选择永远沉落,绝对不复重现洪荒!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答应为兄,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你懂了吗?“
发誓不再哭泣的女娲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但是却是强迫自己露出自以为的笑容,不断的点头,因为她知道,大兄一定会说道做到!
伏羲没有时间来安慰女娲,接着说道:“小妹,这里便是我们的出生之地,这汪水谭中为兄已经用最大的手段将死亡在火云洞内的所有先天人族的血脉尽可能的收集进入神性之中,而我的身体内的神性会牵引蕴含血脉的神性以不可知的形式,用时间积累,将这些血脉慢慢的带入此地,让他们慢慢的融入水谭之中。只要你我离开梦境,这汪水谭将彻底消失在洪荒,为兄保证无人知道此地,因为这处梦境本来就是为兄早年炼化进入你的梦境的,你要好好把握,一旦遇到必死之局,我希望你能找时间将之交付给你信的过的人!“
伏羲的语气终于在此时慢慢的缓和下来,女娲则是不断的点头,泪水轻巧的划落,并不在乎女娲此时的悲伤!
之后,伏羲将一方小巧的药鼎取了出来,就这样托举在了女娲的面前,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对于女娲的禁锢,像以往那样用手揉捏着女娲的长发,这才郑重的说道:“如果说这汪水谭是我给你留下的底牌,那么这尊药鼎就是为兄穿越无穷的天机迷雾后给整个洪荒留下来的后手!无论何时,永远不要让他现于人前,即便是死亡也不可以!你能做到吗?”
伏羲直直的盯着此刻的女娲,说道:“你可以将之交付出去,记住,他也只能和水谭一起被交付出去。现在的造化鼎品阶大降,已经不堪使用,但是无论何时,你都要将造化鼎作为你的道宝,让他是不时的出现在洪荒,让所有人知道造化鼎除了被那两个秃驴剥离了一部分外完好无损!你知道吗?”
伏羲又一次叮嘱起来,可以说的部分都告知了女娲,至于不能说的,这个药鼎内收集了无数先天生灵的血肉的事情,因为已经被伏羲炼化了,不仔细研究无法发现,也就被他直接隐去!
、、、、、、
之后,伏羲开始不间断的交代起一些零碎的话题,尽可能分散女娲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的失落感和焦虑,更是再一次将女娲抱入怀中,轻拍女娲的后背,让她无声的哭泣阴湿他的胸膛,直到女娲终于止住流泪,终于从眼中生发出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神之中的坚毅的时候,伏羲才用指肚擦去女娲的眼泪,笑着说道:“小妹!等你醒来的时候!为兄的肉身应该自解于洪荒,不要伤心!我会入主火云洞,镇压人族气运!记住!成就圣人不是为了成为洪荒的主宰,而是为了让洪荒永存,为了这个目标,即便是身死也是回归父神的怀抱而已!但是如果成为奴役洪荒的帮凶的话,洪荒破灭近矣!”
伏羲开始伸手扒开女娲紧紧缠抱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笑容和煦的对着女娲说道:“为兄去也!“,女娲多次有伸手再次抱住伏羲的冲动,但是最终只是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却是并没有将之付诸实施!然后看着梦境中的伏羲开始慢慢的虚化,最终化作八卦的形式烙印在了水谭的边上,将水谭约束住,慢慢的浮起,进入女娲的身体之中。至于药鼎也在八卦的牵引之下悬浮在水谭的上空,最后虚化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女娲看着大兄消失许久这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这叫声中充斥着不甘和不舍,还有的就是无边的怨毒!
洪荒中,伏羲的肉身终于压制不住出现无数的皲裂的痕迹,不同的是除了这些就再无其他的异象,就像三清和女娲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在此时付之东流一般,太上满脸铁青的站起来,招来元始和通天开始朝着伏羲皲裂的肉身打出无数法决和金丹,但是依旧无济于事!
太上状似疯魔一般的见到这样的情况,甩开众人直接朝着紫霄宫而去,元始和通天也是灰心丧志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于伏羲再一次死在自己等人的面前显得既是无奈又是愤怒,但是更多的是被打击得面容憔悴!
看着女娲还在沉睡之中得二人,难得得眼神交汇一番,这一次有了物伤其类得感伤,倒是没有吵起来。
伏羲肉身得崩解已经不可避免,而火云洞在伏羲肉身崩解得时候也开始了崩解,只有最原始那个异世界大小得火云洞得残骸像是被迸射出来一般,好巧不巧的将伏羲的真灵给收入其中,而伏羲的肉身碎块便开始逸散出无数的神性,直到再无神性散发出来的时候被火云洞吸附着重组了火云洞。这个用伏羲肉身组成的火云洞死死的保护着他的真灵,最后那个始终连在真灵上的丝线在火云洞最终成形的时候,像是被割裂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刻紧赶慢赶还有进入紫霄宫的太上对着紫霄宫大喊出声道:“弟子太上!求师尊搭救伏羲师弟!“
虽然没有看明白三清和伏羲的操作,但是并不表示他对发生的一切没有半分的疑问,因此对于太上的喊话,鸿钧全当不知一般,并没有应答传出!便见太上开始动用本源,燃烧法力径直朝着紫霄宫飞驰而来。鸿钧这中止了对于此事的深究,像是被逼无奈一般,应道:“太上!应该如此!何必强求?太上,你修的乃是无为之道!难道你要崩了自己的大道不成?孽徒!还不给我醒来!喝!“
鸿钧对着疾驰而来的太上的暴喝,打断了太上的一切行动!太上强咽下一口逆血,整理一番自己这才躬身对着不远处的紫霄宫见礼,然后应道:“谢师尊棒喝指点,我三清皆是本源大伤,不日将各归道场修养生息!还望师尊准允!“
鸿钧没有理由强留三清和女娲,顺水推舟的应了声:善!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