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不自觉的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在孔雀羽织就的氅衣上,有些不确定,回头问他,“这是雀金裘?”
裴恒拄着拐杖出来,笑吟吟的点头,“是用上万根羽毛织就的,光人工就是一大笔成本,里子是乌云豹的,极保暖。”
二房向来俭省,怎么就有这种东西了?
“你哪里来的?”
“是二弟,他这差事办得好,又恰好有外邦来进贡,陛下赏赐与他的,他说他没有女眷,便给了我,我觉得只有你与之相配。”
江妧尴尬的笑了,“他不是有个小妾么?”
“不过是个消遣的小玩意儿,你怎么还当真了?二弟那个性子,最忌别人指手画脚,偏偏大房的几人就没几个性子平淡的,哪怕是大伯来,也得吃瘪,别想那么多了,穿上看看。”
江妧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裴恒就要往她身上套,她往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你还给二弟,咱们还不至于贪人家的东西,再者,大伯娘不是女眷么?”
“怎么了?这样好的东西,二弟与我比亲兄弟还亲,你不必过于庸扰,况且他为人自来大方,你没见那个小桃红,那手上颈上什么珍珠玛瑙,绫罗绸缎,倒比那些夫人还体面些,你可不能逊了她去。”
江妧有些无奈他的想法,他身子做不了官,她也没歪想,反倒是他自己困住自己。
“咱们什么条件就用什么东西,我不介意的,你还是送还回去吧。”
裴恒有些生气,用拐杖在地上使劲的杵了几下,“咱们用点好的又什么样?二弟特特送了来的!再者,退回去成什么样子?”
见他气得差点撅过去,江妧又好说歹说,他还是这样,没办法,江妧只得收了起来,先看情形再说。
“你一路奔波辛苦了,让人备了热水,你去沐浴,然后睡个觉,如何?”
江妧点头,让小香将雀金裘好生收了起来,跟着他一同进了屋里来,江妧见这样的布局,想起了自己家里来,不由得想起父母。
备了水,江妧将整个身子浸在澡盆中,沈氏急急轰轰的来,被裴慎一顿护住了,现在倒是偃旗息鼓了,小香一面给她擦身一面感叹,“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江妧替她说完,“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若是此事放在大爷身上,他定然护不住。”
“大爷性子也太过温和了。”
“兄弟两人都是温和的人,不同的是,他性子温和是因为懦弱,那位是为了藏锋芒。”
小香连连点头,“大奶奶说得极是!”
江妧想起自己次次与他母亲起冲突,与他投去求救的目光,他都视若无睹,本来才进裴家门,她不好也没资本与晋氏发生冲突,可他就这样什么事都只会将她推出来,脖子一缩,躲了起来。
这也罢了,成婚这几个月,唯一送给她的东西还是裴慎借他的手送的。
“姑娘,奴婢瞧着这小桃红也是真漂亮,只是不知道性情如何?你说和那位沈姑娘打起来,会不会好看。”
江妧笑了起来,抬起水淋淋的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倒是会凑热闹的,且看吧,瞧着倒是柔柔弱弱,倒是是个会仗势的,想来不会吃亏。”
话也说完了,水也冷了,小香伺候着江妧起身,裹了身子,出来擦了香膏子护肤,立春、小香给她擦干了头发,这才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个时节,扬州正热着,小香就守在一旁给她打扇,立春在外头和小丫鬟们守着,抬眼一看,就见霜降领着两个婆子来,说是来给大爷屋里送冰的。
她忙嘘了一声,指了指里面,“大奶奶正睡觉呢,你们动作轻些。”
霜降也懂,婆子们动作粗俗,忙换了小丫鬟抬进去,正遇到小香抹着汗出来,笑道:“我还正说这扬州府怎么比上京还热呢。”
“你才去上京几天?金陵的天儿不也这样?”
小香只抿嘴笑着,让人端了杨梅来吃。
江妧是坐船累极了,一觉睡到下午,中途裴恒回来看过她,见她睡得熟了,也不愿意打扰,便又出来。
至晚时,裴恒回来见她已经起身在洗漱,绾发,就在一旁的榻上坐了下来边吃茶边看她,弄得江妧十分尴尬,忙让小香放快些速度。
裴恒只是笑:“你慢些没事,今日为你们接风洗尘。”
江妧也站起了身,“好了。”
他摸了摸下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果真是美人。”伸手来牵她,“来了南直隶才听说江家出美人,我们前几日见的那位林指挥使,娶的是金陵江家的姑娘,她父亲叫江怀玉,妧儿可认识?”
“同宗嫡出的,自然认得。”
他点头,“我们也见过一面,和妧儿有七八分的像,当时觉得好看,如今看妧儿,她不可比拟。”
江妧笑了起来,“兄长来扬州几日倒是嘴甜了不少。”
“多谢娘子夸赞。”他躬身作揖。
江妧以扇抵额,一张小脸藏在扇子后头笑了起来,捉裙想往外走,转头望见裴慎就站在月洞门上盯着两人,她一瞬间被吓得心突突跳个不停,脸上的笑也僵了。
“兄长和嫂嫂一直不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过来瞧瞧。”
裴恒又开始丢下她,瘸着腿上去将他的肩膀搂住,兄弟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去了,小香扶着江妧无奈的撇着唇,这裴大爷可真是......
见她脸色苍白,也不敢吭声,只往宴厅走去,沈氏已然坐定,还有那个小桃红也侍立在一旁,裴恒惊了一下,还得是自己这兄弟敢!
小桃红和金妮儿并不入座,而是在一旁给主子们布菜,沈茜昔白眼都快翻烂了,哪知小桃红就笑盈盈的,就当作没看见,细心为裴慎斟酒,那十指纤纤,一般的人还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