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早听说了裴大人的母亲要来,想着不过是个惯常见的官太太,没想到却是个厉害的,他想着她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人,本没脸面去见夫人的,是以她便小憩下,不想竟然被个嬷嬷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太太问你?”那婆子粗声粗气的斥道。
她眼眸微微一抬,望了望上面的人,见除了上首坐着一个贵妇人之外,还站着两个衣着华贵之姑娘,软软的跪了下去,还没怎么就开始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氏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少给我玩这套,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
“姑母,这种贱人,不如趁表哥没回来,让人拖了出去,打烂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的勾引爷们的。”
江妧皱眉来瞧她,听她满是恶毒的语气,颇为无奈,小小年纪就长了个恶毒的心肠!
沈氏倒是没觉得不妥,她在家做姑娘时,母亲就是手段狠辣,对于小妾并不留情,所以她自嫁来裴家日子也算畅快,丈夫是武将倒也有几分互敬的意思。
“大伯娘,不管怎么说,二弟如今也是高官在身,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还是给二弟留些面子。”
沈氏早已气昏了头,冷哼一声,“你们也不必劝我,今日,我就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狐狸精,引得我儿和老娘翻脸也要留着,趁我还有点耐心,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否则,别怪我心狠!”
“太太,我虽出身不好,可大人与我山盟海誓,誓要将我纳进门,太太可别恼,想来大人这么高的官位,不是太太几句话就能的。”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与太太还嘴。”
那嬷嬷不及她说话,上去又是几个耳光,打得小桃红睡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柔柔弱弱的撑起身子,半边脸早已肿得老高,冷眼盯着上面的人。
正这时,外头小丫鬟回,“世子爷回来了。”
小桃红立马就跪直了身子,掖了袖子擦泪。
几位老嬷嬷见裴慎来,也不敢放肆,都往沈氏后头站去,沈茜昔翘首以盼,巴不得出去迎一迎,最后还是沈氏给她一个眼神警告,这才消停下来。
裴慎从外头大步跨进门来,眼神自人群中扫了一眼,在江妧身上略微停留,先给沈氏请了安,这才在下头圈椅上坐了下来。
“母亲为了个小玩意儿,从上京千里迢迢的来,这是打我的脸呢?”
刚才赫赫扬扬的威严,被裴慎这么一句话浇灭了一半,小桃红趁此机会,嘤嘤哭了起来,跪行挪移了几步,抱着他的脚喊冤。
本就生得柔弱,眉间带了点病弱之态,云鬓半亸,单薄的身子跪在那里就能惹人怜爱,裴慎却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又和外面的人道:“让人好生照料她。”
其实一开始江妧还担心裴慎和裴恒一样,为了孝顺的名义,会依着沈氏的意思,草草打发了这女子,如此看来还是护着的,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都是白担心了。
“这种事还劳烦嫂嫂千里迢迢的跟着来瞧我的热闹,母亲......我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有个人说说话,伺候我不好么?”
“你房里的人不够多么?你房里的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出挑?偏偏要寻这样的烟花女子,你不要名声了?你最好给我将她弄走,不然,我领着你妹妹回荆州老家去!”
堂上针落可闻,最后裴慎还是没妥协,笑道:“若是母亲执意要回去,我这就辞了官,同母亲一同回去,也好敬儿子的孝心。”
沈氏被他气了个仰倒,捂着胸口,气得指着他一连几个你,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江妧忙起身帮她顺着胸口。
果然,能拿捏母亲的只有孩子。
沈茜昔气得直跺脚,“表哥!你这样我们怎么成亲?”
裴慎打量了她一眼,“你自便!”
“你这个逆子!你原来不这样的......”
“母亲错了,我自来如此,母亲若是.......”
“二弟,”江妧打断了他的话,轻声斥他,“大伯娘在家撅过去几次,二弟说话还是谨慎些。”
裴慎自来说话威严,不敢有人打断,他抬起眼帘,深邃的黑眸深深的望了她,终于肯吭声了,她倒是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
他起身,提袍在沈氏跟前跪了下来,“母亲要打要骂都往我身边吧,只是她.......身子单薄,经不起母亲折腾。”
“你!”沈氏只差吐血了,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不是拗不过儿子,说了一句,“你就这么护着!等你老子收拾你!”最后,还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如此这么看来,江氏的嫌弃大可打消了,她也略微可松了口气,比起妓子,叔嫂乱、伦更让人接受不了。
见沈氏有放过的样子,沈茜昔立马不愿意了,拽着沈氏的胳膊撒娇,“姑母,那个小贱人......”
发觉表哥盯着她,这才不敢多言,垂下脑袋去,绞着手指,慢慢退在沈氏后头。
“起来吧!”沈氏没好气的让他起身。
拽着儿子过来瞧,果真是瘦了些,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在他臂膀上捶了几下,“早该娶个媳妇儿进门来管着你了,你瞧瞧你,这样子,才一两个月未见,就瘦了。”
裴慎只是和寻常一样温温的笑着,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又哄了几句,让沈氏实在撑不住笑了出来。
江妧终于舒了口气,这人总算没将两人的事放在心上,她心头也轻快了许多,回头见裴恒望着她笑,她也报之微笑。
这边说完,都散了,裴恒牵着她的手往他的房间里来,本来是金妮儿和他在一处的,听说她要来,只得将东西彻底换了。
“我给你一样东西,想来你一定喜欢的。”
说着,让人从里面捧出来一件氅衣,颜色有些偏暗,只是上头绣着云纹之类,他见江妧不明白,让人将氅衣捧到阳光下,见那暗碧的颜色在阳光下却异常夺目起来,整件氅衣流光溢彩,像是在上面注入了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