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抬起搀扶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攥了攥拳,耷拉下去,望着二人进门,是了!她是兄长的妻,是自己的嫂嫂,与他无关!
他眸中晦暗不明,待一回头,低眉敛去。
待裴慬不情不愿的跟着来,正到院门口时,正跟裴慎撞了个满怀,他微微蹙眉,沉声道:“你不是在席上么?怎么来这边了?”
“还不是母亲,硬是要我跟着来,说什么给大嫂嫂搭把手,我说不是有哥哥么,她说什么你哥哥是男人,于嫂嫂是外男。”
她嘟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裴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摆手让她回去,“人家夫妻,不需要我们搭手。”
这是江妧的原话,他望向江妧时,她一副以夫为尊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本没什么事,可裴恒偏要大闹一场,弄伤了江妧,他不过说了裴恒一句话,弄得他做错了一样,说了这句话。
裴慎只觉得气得心肝肺腑都在抽疼,这小白眼狼,亏他还是为着她说话!
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只怕不好听,裴慬见二哥气得整张脸都如冰霜,忙招呼惊蛰送他回戏楼,这时才进来往里头一瞧,正撞见小香端水出来。
忙拉着她问:“刚才怎么了?大嫂嫂没吃亏吧?”
小香撇了撇嘴,偷偷瞄了一眼里面,“大爷推了大奶奶一把,世子爷看不过说了一句,哪知大奶奶护短,世子爷一时气急便走了。”
她这个哥哥她是知道的,也是个护短的,家人有错更是会整治,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嫂子给呛了。
裴慬笑盈盈的顺着小香的胸口道:“你别气,等我回去告诉给二婶子,让她给嫂嫂做主。”
小香给她深深的纳了一福礼:“多谢三姑娘。”
她一个闺阁女儿不好进夫妻的房间,便和小香说了几句话,转回了戏楼来,与众人吃喝,倒是还记得刚才的事,和裴怀说了几句。
裴怀转头便告诉给了晋氏听,晋氏只可怜儿子,听说他推了江妧,也不奇怪,安慰了裴慬几句,便回去了,一回到紫荆院,晋氏便气病了。
连夜叫了太医,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养好的病又起了,江妧不得不去侍疾,连日这么一熬,她也有些经受不住,可到底年轻又吃着药,咬咬牙也挺了过去了。
可晋氏就是看她不大顺眼,第二日她一来,先是打量了她两眼,又叫人备了笔墨纸砚,将她拘在身边抄《女训》,望着她板板正正的坐着,知道她规矩,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我要为难你!恒儿腿上有疾,他心里头不高兴,你作为妻子,理应承受。”
这话说得无理,可江妧也当是静心,淡淡了笑了笑,“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妧儿该承受的。”
孙海燕就在一旁,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跪在一旁给晋氏揉腿,笑道:“大奶奶最是孝顺,奴婢敬重大奶奶的为人,等大奶奶以后为大爷诞下长子,太太大可放心了。”
说起孩子,晋氏就有一股无名的火,要不是裴慎护她,她能生这场病?
江妧无辜!也不无辜!若不是她样貌上乘,儿子也不必如此自卑,自然也就没裴慎什么事了!
她腰杆挺得笔直,恭恭敬敬的模样,心里却暗暗叫苦,自己这么忍,旁人未必将你当一家人,于是奋笔疾书,写得铿锵有力。
折腾了一日,她早已累得抬不起手来,回来吃了碗肉粥便倒在床上睡下,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来,听见外头有人在廊下咕哝,便问:“什么事?”
小香听她醒了,忙打帘进来,一面将纱帐挂在金钩上,一面道:“是金姨娘屋里的五儿,说是她们姨娘病了,昨晚疼了一晚上,说是来求大奶奶请大夫过去,那金姨娘却不愿意。”
“你叫人去请府医来,还有大爷也请回来。”
她忙起身,随意套了一件披风,揽了一把青丝绕在脑后,随意插了个步摇,便匆匆往西厢房来,三个姨娘都住在这边,每人一个小屋,金妮儿住在最角落,也是最小的一间。
五儿见大奶奶还未梳洗便匆匆赶来,忙将门开了,进去将人扶了起来。
江妧直往里头走,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霉味,她忙以帕子捂鼻子,跟着进了里屋去,屋里里除了窗纱上透进的光进来,几乎没什么光线来源,整个屋子死气沉沉,再加上这股子霉味,真不像是人住的。
她绣眉微蹙,回头望了一眼立春,立春明了,忙出门去,不一会儿便拿了烛火来,燃在灯罩内,整个屋子才亮堂起来,江妧坐在她的床边,见她床上的物什也旧了,有的地方还用别的布补了起来。
“大奶奶,”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在五儿的搀扶下挣扎着起来,想向江妧行礼,“我失礼了,不能给大奶奶磕头。”
“无事的,你躺着,”江妧将她按住,让人扶着她睡下,“我叫了府医来给你瞧病了,哪里不舒服尽管同他说,别为了银钱隐瞒。”
“多谢大奶奶,”
她说着,暗黄的脸上滚下几滴泪珠,本就生得不好看,加上病容憔悴,可能平日也吃得不好,这一病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江妧卷了帕子给她擦了泪珠,这时去回裴恒的小丫鬟回来禀报,悄悄在她耳边说:“大爷说,奶奶看着叫大夫就成,大爷在外头有应酬,实在忙不过来。”
主子的态度决定下人们的态度,怪不得她这里暗成这个样子,原来连曾经最亲近的人都在作践她,江妧请不来裴恒,只得握着她的手安慰。
金妮儿似乎知道裴恒不来,苦笑着表示理解:“大爷事忙,我病不过是小事,大奶奶来瞧我就已经知足了。”
话虽如此,心里头到底难受,揪了揪胸口的衣裳,想平躺下去,江妧忙起身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