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穿透耳膜的刹那,贾悦指尖划过冰裂纹宣纸,被血珠浸透的\"秘\"字突然在砚台金粉里洇出卦象。
她将沈墨藏诗的梅枝折断成三截,断裂处竟露出与玉钥齿吻合的纹路。
\"湘云取东墙第三盏琉璃灯,黛儿把地龙金线接到北窗。\"她沾着血珠在史湘云掌心画出星轨,染血的帕子被林黛玉抖开时,残缺的月亮纹样恰好笼罩住铜铃震颤的轨迹。
沈墨的竹骨伞尖划过青砖,暗格里应声弹出七枚刻着《璇玑图》的玉连环。
当最后一声地鸣从库房方向传来,贾悦将玉钥齿卡进梅枝裂口。
翡翠镯的裂纹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那些散落的铜绿竟在空中凝成二十八星宿的投影。
史湘云踮脚旋转琉璃灯,林黛玉抛起的染血帕子被光柱穿透,在墙面投下流动的《洛神赋》字迹。
\"诸位请看——\"贾悦的软烟罗披帛扫过铜铃阵,满室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沈墨适时敲响玉连环,清脆的磬音里,她发间珍珠随着吟诵声次第亮起:\"月移星枢动,金阙锁琅嬛。\"
东南角的铜铃突然炸开冰裂纹,林黛玉抛洒的梅花瓣在声波中凝成悬空楼阁。
史湘云将琉璃灯掷向半空,灯影里浮现出沈墨昨夜藏诗的梅树幻象。
当贾悦念到\"玉钥启玄机\"时,她腕间翡翠突然飞向库房方向,众人分明看见虚空中浮现出半卷《推背图》残页。
黑暗中有茶盏坠地碎裂,贾悦踩着满地星辉旋身,发间珍珠串突然崩断。
四散的珠子在触地瞬间化作流萤,照亮诗社社长玄色披风内衬——那些星宿图竟与空中残页完美契合。
沈墨的伞尖抵住最先坠落的明珠,伞面《千里江山图》突然与星宿投影重叠成新的卦象。
\"当啷\"一声,贾悦将玉连环掷向社长颤抖的犀角杯。
金属相击的刹那,库房方向传来玉石开裂的脆响,翡翠镯的裂纹里突然渗出沈墨的声音:\"戌时三刻,地龙翻身。\"几乎同时,林黛玉手中的血帕残月纹吞噬了最后一粒金粉,在社长披风映出\"癸卯惊变\"的谶语。
满堂烛火骤然复明时,众人发现贾悦正倚着沈墨的竹骨伞整理鬓发,仿佛方才种种奇景皆是幻梦。
唯有诗社社长玄色披风上的星宿图褪成惨白,犀角杯沿新添的裂痕里,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玉钥齿正在消融。
屏风后传来丝帛撕裂声,贾迎春死死攥住绣着懦字的帕子。
她看着林黛玉从容拾起染血的琉璃碎片,那些碎渣在对方指尖竟拼成了完整的太虚幻境图——正是三日前自己被迫交给王善保家的那幅。
贾迎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绣着\"懦\"字的丝帕已裂成两半。
她盯着林黛玉指间流光溢彩的琉璃碎片,那些锋利的棱角正折射出三日前王熙凤院里的情形——自己缩在紫檀屏风后,眼睁睁看着王善保家的将太虚幻境图塞进账册匣子。
\"五妹妹......\"她喉间泛起血腥味,突然想起贾悦上月在藕香榭替她挡下的那盏热茶。
当时溅在青砖上的水渍,此刻竟与空中未散的星宿投影重合。
人群的骚动来得猝不及防。
西北角三个着青缎比甲的婆子突然掀翻紫檀案几,铜铃阵里未及收拢的冰裂纹宣纸纷纷扬扬飘落。
有人将浸透金粉的砚台砸向琉璃灯,史湘云旋身去接的刹那,贾悦发间最后一粒珍珠正滚到贾迎春绣鞋边。
\"诗社规矩第十三条!\"尖利的女声刺破余音,穿玄色披风的诗社社长突然举起犀角杯,\"凡动用库房器物者需提前......\"
\"二姐姐当心!\"
林黛玉的惊呼让贾迎春浑身一震。
她看见两个粗使丫鬟正将铜铃往地龙金线上缠,琉璃灯影里分明映出她们袖中藏着的剪子。
三日前王夫人房里的对话突然清晰起来:\"迎丫头最是省事,让她往东不敢往西。\"
绣鞋碾过满地星辉,贾迎春抓起案头未干的狼毫笔。
当第一个婆子伸手要扯贾悦的软烟罗披帛时,她沾着金粉在对方手背画下狰狞的虎头纹——那正是贾琏从前吓唬她的把戏。
\"我看谁敢动!\"她将裂开的丝帕拍在紫檀桌上,琉璃碎片突然在掌心跳跃。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个素日连茶杯打翻都要落泪的贾二小姐,竟用断成两截的翡翠簪抵住诗社社长的犀角杯。
混乱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史湘云趁机将东墙第三盏琉璃灯转了个方位,林黛玉染血的帕子恰好罩住地龙金线缺口。
贾迎春嗅到自己袖间漫开的沉水香,那是今晨特意熏的——母亲曾说这香气能镇住魑魅魍魉。
\"诸位且看这琉璃渣。\"她嗓音发颤,指尖却稳稳托起映着太虚幻境图的碎片,\"三日前经手库房器物登记的是哪位?\"碎琉璃在烛火下突然折射出王善保家的侧脸,那婆子正偷偷将某物塞进玄色披风内袋。
人群响起抽气声。
贾迎春感觉后颈渗出冷汗,却学着贾悦平日的模样勾起唇角:\"诗社第十三条补充款,若遇紧急情况,贾府女眷有权......\"她故意顿了顿,绣鞋踩住某颗试图滚向暗格的珍珠,\"代行理事之权。\"
沈墨的竹骨伞突然在青砖上敲出三短两长的声响,地龙金线应声颤动。
贾悦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染血的梅枝悄悄塞进贾迎春袖袋。
当诗社社长抬手要掀翻烛台时,众人惊见那些琉璃碎片在贾迎春掌心拼成了完整的对牌印鉴——正是王熙凤上月遗失的那枚。
\"让二姑娘见笑了。\"社长玄色披风上的星宿图突然开始褪色,她伸手要取犀角杯,却被贾迎春用断簪挑开了系带。
七枚玉连环叮叮当当滚落,每枚内壁都刻着不同管事的私章。
更漏声恰在此时响起。
贾悦正要开口,忽听得东南角有人冷笑:\"好个移花接木的把戏!\"一盏描金灯笼突然炸开,飞溅的火星在即将触到诗稿时,被贾迎春扬起的玄色披风尽数兜住。
贾悦抚着腕间翡翠镯转身,看见最后一点金粉正渗入地砖缝隙。
她刚要唤湘云收拾残局,忽听得人群后方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那声音与三日前她们在库房听到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