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必要辩解,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以后允许他们送别就是了。”
肥头大人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的,但他叩了叩心底的声音,没有后悔。
“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夏的眼睛晶亮,盯死了肥头大人,步步紧逼。
“这是为他们,能健全的活到死的那天,不得不做出的权宜之计。”
肥头大人终于把持不住了,这话句句戳中他的心里。
他闭上眼睛,摇了摇手。
你要得太多了。
他在心里说,
我们给不了啊,人类就要濒临灭绝了,被自己毁掉……
他的心颤抖了,不自主地抬头,看了夏最后一眼。
那个男孩没有再争取什么,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大踏步地义无反顾地走向他们视如禁地的防护门。
步履坚定而兴奋。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唉……”
肥头大人长叹了一口气,
希望他能躲过即将来临的这场酸雨。
防护舱的门无声地划开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扑面而来。
夏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
精心修剪的花丛,窄窄的门廊,宽阔的甬道。
小Z最后躺过的礼堂,和躲在门后窥视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深不可测的万丈红尘。
黑压压的云,就在头顶涌动,仿佛巨大的怪兽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雷声亢奋地嘶吼,时而沉闷,时而爆响,一道道霹雳夹杂着一道道闪电,撕裂密密叠叠的云层,天空深不可见。
夏极目远眺,闪电照亮眼前的城市,鳞次节第的高楼拔地而起,灯火阑珊。
钢筋铁骨的立交桥上,飞驰的车子川流不息划过耀眼的弧线。
条条笔直的大街小巷,急慌慌奔走的人们,和自己一样。头部小而精美,四肢发达而匀称。
这是个繁荣的城市,每个人都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这是一座美丽而健康的城市,即使乌云盖顶,依然生机盎然充满希望的城市。
夏的浑身充满了力量,向着城市飞奔过去,去迎接一个崭新的人生。
站在街道的尽头,张大双眼,回望着自己跑过的路。地面坚硬而踏实,有力地弹回他的双脚,仿佛跳跃着前行。
这感觉太美妙了,毫不费力地就能跑遍整座城市。
只是那浓烈的腐臭,呛得他嗓子发干,呼吸急促。
夏贪婪地吸收着这新鲜的能量,美好而充满希望的世界。
突然,一滴水落在他的肩膀,一阵灼烧的痛楚,激得他一阵战栗。
“快走,酸雨来了。”
一双大手拉起他狂奔。
夏抬头看那个人,是个老爷爷。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一手拉着他,一手擎着薄而透明的伞。
从他肌肉的张力看来,伞很重,透明的花纹看得出来,是琉璃云母的材质。
“你的力气好大,”
夏边跑边嚷。
“这酸雨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带你回家吧。”
老爷爷说着,低头望着夏,眼神慈祥而关爱。
夏感觉这眼神在哪里见过,那么熟悉和亲切,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他们穿过街道,跑过杂草丛生的郊外,来到一处空旷的破败房子。
雨小了很多,腐败的味道也淡了许多。夏和老爷爷停下来,躲在门廊下面,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伴儿,我带回来一个孩子。”
老爷爷朝着房子里高声叫。
门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站在门口。
“孩子,快进来,这酸雨可是要人命的。”
老奶奶和蔼地把夏搂在怀里,浑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他。
夏这时才觉察自己的肩膀刺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孩子,你被酸雨滴到了?”
老奶奶的脸色变得紧张,轻抚着夏的肩膀。那肩膀的肉,已经被穿了一个通透的孔洞。
“还好穿透过去了,没有伤到骨头,不是很严重。”
她的面色缓和了,急忙拉着夏的手进了房子,找出药箱,悉心地为他处理伤口,包扎好。
房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只有必须的床和桌椅等家具。
角落里是隔出的小厨房和盥洗室。大半的空间都被通明的琉璃云母隔离开来,环成一圈的操作台上,被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占据着,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药水,和形态各异的生命体,看上去像个实验室。
夏忽然想起小Z曾经说过,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科学家和发明家。
“奶奶,酸雨真的很厉害吗?”
夏张着懵懂的眼睛问。
“是啊,酸雨就是人类对自己无情的报复。”
老爷爷坐下来,拍拍夏的肩膀,
“孩子,你怎么不在防护舱里?”
夏的伤口经过老奶奶的精心消毒治疗,已经不疼了,肩上糊着厚厚的绷带。
听了老爷爷的问话,有些伤感和难为情:
“我是被清洗出来的,他们说我是残障……”
“明白了,孩子,”
老爷爷急忙接过了夏的话头,说下去:
“从此这就是你的家,我和老伴儿就是你的爷爷奶奶,你就放心的住下吧,你看,我们长得一样,都是亲人。”
夏仔细地打量着爷爷和奶奶。
果然,他们的头也小而精美,四肢发达而匀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夏使劲地点头,感激的泪水顺着眼窝流了下来。
“爷爷,奶奶,”
他哭着扑到老人的怀里,委屈又欣喜的泪水流啊流,他终于有了亲人,体味了爱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