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中,潘哈德的背影显得格外凝重。
他转头望去,看到兼任校长的克莱门特已经赶到。他深棕色的长袍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玻璃窗,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克莱门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而锐利:“潘哈德先生,情况如何?”
潘哈德深吸一口气,他指向格兰特脸上那道诡异的伤口——紫色的烟雾仍在缓缓升腾,像一条毒蛇般扭曲着。
“我不能确定,”潘哈德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但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死灵法术。”
克莱门特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当然记得西陵星火小队对潘哈德的评价——“一个用死灵法术搞研究的怪才”。尽管潘哈德曾研究死灵法术,但克莱门特亲眼见过他在实验室里解剖尸体时那份近乎虔诚的专注,也见过他为孩子们免费治疗时的耐心。
“这是什么情况?”克莱门特上前一步,长袍袖口掠过病床边缘,“你能够解决吗?”
潘哈德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身从医疗柜中取出几副亚麻布口罩,递给克莱门特。阳光照在他微微泛白的指节上——那是他曾经在费舍尔湾地下实验室长期接触药剂留下的痕迹。
“先做好防护,”他低声说道,同时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格兰特的伤口。紫色的烟雾触碰到金属镊子,立刻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镊子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锈斑。潘哈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我不会这种魔法,”他最终摇头,将锈蚀的镊子丢进一旁的铁盘,“我毕竟是自学。”
克莱门特的目光在潘哈德和格兰特之间来回扫视。医务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格兰特微弱的呻吟和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那请牧师来有用吗?”克莱门特摸着下巴问道,“或者找药剂师调制对应的魔药?”
潘哈德摘下口罩,深秋的凉风拂过他额角的冷汗。他看向窗外——学院的钟楼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几个学生正在远处的草坪上嬉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这些我也不懂,”他坦言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得让更加专业的人来。”
突然,格兰特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紫色烟雾从他口中喷出。医护人员慌忙按住他挣扎的身体。潘哈德的目光扫过医务室的门——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好奇的学生,他们的脸上写满恐惧和困惑。
“现在更重要的,”潘哈德转向克莱门特,声音压得很低,“是调查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在春华城……这绝不可能是偶然。”
阳光依旧温暖,但医务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学院的钟声悠然响起,却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克莱门特拍了拍潘哈德的肩膀,深棕色的长袍袖口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我会派人在春华城周围的村庄进行调查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潘哈德能听见,“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麻烦你去韦斯特菲尔德请牧师吧,这孩子太惨了。”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昏迷的格兰特,那道诡异的伤口仍在渗出紫色烟雾。
潘哈德点点头,黑色长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脱下手套和口罩,修长的手指上还沾着消毒水的气味。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那顶灰色礼帽时,帽檐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阴影,正好遮住他紧蹙的眉头:“那我就先出发了。”声音平静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学术会议。
初冬的寒风卷着落叶从学院大门前掠过。潘哈德提着轻便的棕色皮箱走向城门。皮箱的金属搭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地轻轻晃动。
城门口的牛车旁,裹着厚棉袄的老汉正往烟斗里塞着烟丝。潘哈德走近时,老汉抬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是春华城第一学院的老师啊!”粗糙的手指指向牛车,“我孩子就在那里读书呢。”车辕上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潘哈德踩着木踏板登上牛车,黑色长袍下摆扫过结霜的车板。他摘下礼帽向老汉致意,灰白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微微扬起:“是啊,最近才来的,主要教卫生方面的知识。”声音温和而克制,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牛车缓缓启动时,老汉好奇地回头:“老师这是干啥去啊?”烟斗里飘出的白烟在冷空气中格外明显。
潘哈德将皮箱放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磨损的皮革表面:“学校里有个孩子受伤了,我去大城市里请牧师回来治疗呢。”初冬的阳光透过云层,在他消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汉的眉头皱成了疙瘩,烟斗在齿间转了半圈:“啥病啊,要牧师来治疗?”牛车碾过泥泞的车辙,发出咯吱的声响,“春华城里不是有医生吗?”
潘哈德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瞬。他望向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橡树,黑色长袍的袖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件事……比较危险。”手指在皮箱搭扣上收紧,指节泛白,“我们没法安全地处理,所以不得不这么做。”最后一个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着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寒风里。
牛车晃晃悠悠地在结霜的道路上行驶,木质车轮碾过冻硬的泥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潘哈德裹紧黑色长袍,灰色礼帽的阴影下,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沿途萧瑟的冬景——光秃秃的橡树枝丫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田埂上残留的霜点像撒落的盐粒。
他突然想起西陵星火——那些穿着古怪作战服的年轻人,应该也曾走过这条路吧?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抵达穆勒万卡了。潘哈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箱的金属锁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叫夏无言的年轻人调试设备时专注的侧脸。当初在费舍尔湾的教堂里,正是这支小队帮他洗清了死灵法师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