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处设在城门内侧的一个小帐篷里,一个满脸倦容的文员正在整理羊皮纸。看到新来的队伍,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佣兵团还是冒险者?”
“野犬佣兵团,二十三人。”团长报上名号,随后指了指乐茶他们,“还有这支冒险者小队。”
文员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冒险者?”他的目光在西陵星火小队身上扫过,在看到他们的d级徽章时明显愣了一下,“呃……请报上队名和等级。”
“西陵星火,d级。”乐茶平静地回答。
帐篷里突然安静了几秒。文员和几个路过的士兵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黄星耀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文员咳嗽一声:“没什么……只是你们是目前为止唯二来登记的冒险者小队。”
“唯二?”熊智贤挑眉,“其他人呢?都去度假了?”
一个路过的军官忍不住插嘴:“奖金太低,实力强的队伍不屑来这种地方受罪。”他上下打量着西陵星火小队的装备,“c级以上的队伍随便接个古迹探索或者贵族委托,赚得比这多还轻松。”
野犬团长突然大笑起来:“我第一次见到d级的冒险者小队敢来齐格飞防线!有胆量!”
黄星耀涨红了脸:“我们可是干翻过精灵圣树的!”
“精灵什么?”军官一脸茫然。
乐茶按住黄星耀的肩膀,对文员说道:“请帮我们登记吧。我们是为支援而来,不是为了争论等级。”
文员点点头,在羊皮纸上写下他们的信息。当他看到小队成员的武器时,笔尖顿了顿:“这些是……”
“我们的特殊装备。”夏无言简短地回答。
走出登记处,野犬团长拍了拍乐茶的背:“别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在战场上,实力说话。”
熊智贤撇撇嘴:“就是,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化学的力量。”
简风文检查着弹匣,淡淡地补了一句:“d级怎么了?d级照样能创造奇迹。”
很快,他们便被派去城外修复之前损坏的工事。
战壕里,铁锹铲入冻土的闷响此起彼伏。熊智贤抹了把汗,把一铲子碎石甩到壕沟边缘,转头对旁边同样灰头土脸的士兵咧嘴一笑:“兄弟,你们这儿冬天土冻得跟铁板似的,挖半天才啃出个坑!”
那士兵喘着粗气,军服领口结着冰碴:“习惯就好……你们冒险者平时不干这活儿吧?”他好奇地瞄了眼熊智贤腰间挂着的mK18,枪管上沾满了泥土。
\"嗨,挖坑可比打魔兽轻松多了!\"熊智贤故意把铁锹往冻土上一插,金属与硬物碰撞出清脆的“铛”声。周围几个士兵闻言都凑了过来,有人递给他半壶劣质麦酒:“尝尝?御寒的。”
熊智贤灌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却竖起大拇指:“够劲!比王都那些掺水的贵族酒强多了!”士兵们哄笑起来,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人有点意思”。
趁着气氛热络,熊智贤压低声音:“话说……你们正规军怎么还需要佣兵填线?”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搬运拒马的野犬佣兵团,“我看城墙上的魔法弩炮也不少啊。”
刚才递酒的士兵突然沉默,用靴尖碾着地上的冰渣。另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士兵左右张望,确认军官不在附近,才凑过来小声说:“一年前北境家族的四少爷死得蹊跷,马拉维老爷子非说是王都下的黑手……”
“嘘!”年长的士兵突然打断,警惕地看了眼城墙上的哨塔。熊智贤立刻从医疗包里摸出几块葡萄糖补充剂分给他们:“自家做的,甜得很。”士兵们犹豫片刻,终究抵不住糖分的诱惑,防线上的流言随着包装纸的窸窣声一点点剥开。
“老国王卡那封刚咽气,马拉维就吞了隔壁三个伯爵领。”雀斑士兵舔着手指上的巧克力碎屑,“结果北方魔兽偏在这时候发疯……”他忽然被同伴肘击肋骨,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熊智贤佯装没注意到他们的紧张,又掏出几块肉干分享:“那现在守城的都是佣兵?”
“哪能啊!”年长士兵嚼着黑面包含糊道,“第三、第七兵团都在东线盯着马拉维的私兵呢。”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新国王连宫廷法师都派去当人质了,就为换马拉维调两个骑士团来协防——结果你猜怎么着?老爷子说‘魔兽又没啃我家城墙’!”
战壕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熊智贤跟着笑起来,眼神却扫过城墙上的魔法纹路——那些本该泛着蓝光的防御符文,此刻暗淡得像蒙了层灰。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奥克托普斯会默许冒险者带着“铁管子”登上防线——这座看似雄伟的要塞,早已被权力斗争蛀空了根基。
而在另一侧,氛围却没有这样和谐:
“弯的?你当这是挖蚯蚓洞呢!”一名满脸胡茬的老兵一脚踩在战壕边缘,铁锹重重插进土里,“直的战壕跑得快、运伤员也快,你这歪七扭八的,是想让兄弟们被魔兽追着咬的时候绊死?”
周围的士兵哄笑起来,有人模仿乐茶比划拐角的样子,夸张地扭着腰在战壕里走“之”字形,引得更多人发笑。乐茶攥紧铁锹柄,指节发白——他没法解释炮弹破片的杀伤范围,也没法说明直线战壕在火力覆盖下就是死亡走廊。
“火球术。”他最终挤出这个词,“如果有会魔法的魔兽——”
“哈!”老兵直接打断他,唾沫星子飞溅,“老子在北境打了十年仗,银雪熊顶多喷口冰渣子!你当是打精灵呢?”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上一道狰狞的爪痕,“看见没?魔兽就爱扑直线!你挖得跟迷宫似的,逃命时撞墙上算谁的?!”
乐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战史课上泛黄的照片——凡尔登绞肉机里被炮火犁平的堑壕,残肢挂在扭曲的铁丝网上。那些用命换来的经验,在这里成了荒谬的呓语。
“这是规则。”他声音低沉,每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先辈的血写的。”
“规则?”老兵一脚踢飞铲起的冻土,碎冰砸在乐茶胸甲上,“老子活着的规矩就是别听菜鸟瞎指挥!”他猛地凑近,酒气混着汗臭喷在乐茶脸上,“要不这样——你打赢我,战壕随你挖成麻花!”
周围瞬间炸开叫好声,士兵们围成圈子,有人甚至解下皮带当彩头。乐茶看着老兵卷起的袖口——小臂上密布着旧伤疤,像干涸的河床。他忽然笑了,把铁锹往泥里一插:“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