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处不在的压力,并非仅仅作用于肌肉骨骼,更深层次地渗透进他的血脉深处,如同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着他的生命本源。
每一次抬腿的艰难,每一次落足的沉重,都是对肉身杂质的一次剔除,对血脉之力的一次提纯与压缩。
如果他此刻能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便会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肌肉变得更加坚韧致密,骨骼泛着如玉般的光泽,经脉也拓宽凝实了数倍,血液流淌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符文在闪烁,蕴含着远比之前磅礴浩瀚的力量。
可以说,此刻他的肉身强度与血脉纯度,和刚刚进入这片传承之地时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飞跃!只是这变化在重压之下悄然发生,又被极度的疲惫所掩盖,以至于他自身都未曾明晰感知。
最后的一百九十九级台阶,对于体力几乎耗尽的徐龙象而言,是一段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征程。
他硬是凭借着那股不肯服输的韧劲,爬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他无数次因为力竭而不得不停下,跪伏在台阶上剧烈喘息,感觉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
更有数次,当他想要重新站起来时,那恐怖的重力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劝他放弃。但最终,他都凭借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顽强的毅力,一点点地挪动,一点点地发力,一次又一次地,颤抖着重新站了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他出身于偏远的山村,自幼便深知生活的不易,更明白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想要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机缘与力量,就必须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与代价,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与磨砺。这份朴素的认知,化作了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坚定的信念。
当徐龙象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只脚沉重地踏上了第九百九十九级台阶,随即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平整宽阔的石台地面时——
“嗡……”
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了他一天一夜的恐怖重力,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反差让徐龙象的身体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失去了那需要时刻对抗的压力,他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前摔倒在地,显得颇为狼狈。
然而,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流遍全身。
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消耗殆尽、如同干涸河床般的体力,竟然在瞬息之间完全恢复!不,不仅仅是恢复,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蓬勃力量,精力旺盛得仿佛可以一拳轰碎山岳!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充满了惊愕与欣喜。
他好奇地、带着几分陌生感,打量着石台上的一切。
这里空旷而古朴,除了中央那尊巨大的蛮帝雕像,再无他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时间,他竟有些茫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转生者,竟真能凭借自身意志,走完这九重天梯!”
就在徐龙象茫然四顾之际,一阵粗犷、豪迈,仿佛带着远古回声的大笑,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徐龙象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目光瞬间锁定在石台中央那尊雕像上。
只见那原本肃穆威严的蛮帝雕像,面部表情不知何时竟然变得生动起来,石质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满意和欣赏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石眼,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是……是你在说话?”
徐龙象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发问,声音因为惊讶而带着一丝干涩。
那蛮帝雕像居然微微点了点头,石质的脖颈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宏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家伙,你看这石台之上,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吗?”
看到这雕像不仅会说话,还能做出如此人性化的动作,徐龙象最初的震惊过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证明他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并非徒劳。
但他立刻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
“等等!你刚才说……俺是你的转生者?什么叫俺是你的转生者?”
徐龙象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对转生者这个词感到无比陌生,完全不明白其中蕴含的意义。
“哦?”
蛮帝雕像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石眉微挑,随即再次发出了洪亮的大笑,“哈哈哈……有意思!当真有意思!看来你还并不知道这其中渊源?既然如此……”
蛮帝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那我现在也没有必要让你知晓这些。时机未到,知道得太多,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他竟直接截断了话头,丝毫没有向徐龙象解释转生者含义的意思。
徐龙象见蛮帝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但他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心思单纯,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对方不想说,那么自己就算问上一百遍,得到的答案恐怕也是一样的,反而可能惹得这位前辈不快。
他将转生者这个词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准备留待日后自己去探寻答案。
“小鬼,”蛮帝雕像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石质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看似玩世不恭,却又透着亲切的笑意,“既然你已经通过了俺设下的考验,那现在……准备好接受俺的传承了吗?”
此刻的蛮帝,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丝毫作为上古大帝、执掌一方天地的无上强者应有的压迫感和距离感。
他那笑眯眯的样子,粗糙而温暖的石质大手摸着徐龙象脑袋的动作,更像是一个偏远山村里,看着自家有出息的后生晚辈,满脸欣慰与慈祥的长辈。
他不提传承还好,这一提,徐龙象顿时想起了攀登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时经历的种种非人折磨,那股后怕劲儿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