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九个多月。
直到71年的十月底，于家的信才辗转到了于莉手里。
这倒不是香江与内地通信如此困难，主要是杨山真的不想引起不必要人的注意，这年头海外通信都是要开信检查的，如果所托非人，没等到达目的地，这封信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先看过。
到时候于家八成会被一顶叛逃分子家属的帽子扣死。
想来想去，杨山觉得还是严力的那条线是最妥当的，所以他就耐心等待严力回京。
到9月份的时候，杨山终于打听到燕大从江西迁回京城，他立刻托人把请求帮忙的信件从羊城发了出去。
严力老家就是广东梅州的，所以接到羊城来信也不稀奇。
聪明的严力收到信后，只看了几眼后，立刻就明白了这份语焉不详来信的出处，他也没耽误，抽了个时间，亲自去了一趟于家。
杨山出走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对于爸于妈，也仅仅是多说了一句：可能几年内都不会与家里通信。
等他们失踪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杨山都已经开始在香江抄小说了。
派出所、街道办轮流到于家了解了一番情况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毕竟那时候还处于风潮烈期，连公监法都乱套了，谁还关心一个招待所洗床单工人的下落。
倒是对杨山调查的更细一点，调查人员先去了95号四合院，然后又走访了多个地方。四机部那边说此人已被开除就没有下文了；水木校园内正忙着对射小鞭，小将们用枪口指着调查人员，让他们滚蛋；他们甚至给杨山老家村子拍发了一封电报，可依然一无所获。
杨山失踪的消息在95号四合院传开后，成为院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只热闹了一个多月，就不再有人提及，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嗯，他在院里的存在感还比不上早几年飞升的贾东旭。
当听到严力带来的两人一切安好、并且刚刚有了第二个孩子的口信后，于家老两口顿时老泪纵横。
这些年来他们也做过各种猜测，感觉杨山不是个安分的人，也许真的是早有计划。可是去南方一路上山高路远，出点意外也是有可能的。现在传来确实的消息，心里终于踏实了。
哦，对，于莉八月底又生了，这次是个女孩。按照惯例，杨山给她起名叫杨音。
老两口不怎么识字，所以于莉拿到的回信是他们口述，严力代笔的。杨山提醒过严力，谁都不能信，所以他来于家刻意避开了于海棠和于松。
严力通过他自己的渠道把信送到了香江，这封信里记述了家里这些年的变化。
于父去年离开了修车铺，变更到五金厂传达室的位置，只等年满60岁退休。老两口身体都不错。
于海棠准备结婚了，对象是个刚刚分到厂里的中专生。对，就是复课后的第一批中专生。她终于找了个学历比她高的丈夫，就是年龄比人家大四岁，也不知道这段婚姻靠不靠谱。
于松也刚谈了个对象，似乎是女方有点介意于松不是正式工，所以还没定下来。不过国家刚刚出台了一项政策，处于常年性生产岗位上的工人要统一转成正式工，所以这次不论是工作还是婚姻，于松应该是看到曙光了。
同时，于父对杨山留下的那800块钱也给出了交代，于海棠300，于松500。
又说了一些亲戚朋友杂七杂八的话，总之呢，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自己保重身体。
看完这封不长的信，于莉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恨恨的说，“老二这个不要脸的，当初就是她撺掇着家里人和咱们划清界限，现在她要结婚，还好意思拿咱们的钱？那三百块就当喂狗了，等我回去再收拾她。”
说完于海棠，她还不解恨，“老三也是个没出息的，当初我把他弄进厂里的时候，都和他的工长说好了，最多5年就转正。现在倒好，已经8年了，还是靠政策才转的。”
杨山本以为于莉看到信后会掉眼泪呢，没想到先是一顿输出。
他捂着脸降低存在感，免得被溅射波及。心里想到，你那时候也就是个普通工人，人家工长是在糊弄你呢。即使不糊弄，人走茶凉，谁还搭理你这茬。
“你说，800块钱都给了两个不争气的，咱爸妈退休后养老怎么办？”发完脾气后的于莉出声问道。
“咱爸离退休还早着呢，老爷子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维持日常不成问题。等过几年政策松动了，咱们再找关系想办法贴补一下。”
于莉默默的点点头。
杨山并不是无的放矢，北边的风向确实有变化。
今年春天的时候，乒乓球联系起了两个大国，接着美丽国乒乓球队来华，这是朝战后第一批获准进入中国境内的美丽国普通人，中美关系正常化出现了苗头。
然后是昨天，10月25日，中国恢复了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名正言顺的成为五大流氓之一。弯弯被动的退位让贤了。这相当于全世界都认同了xx党的正统地位，今后的国际间的频繁交往必然成为常态。
最后，上个月北边发生了一件大事，飞行器事故，嗯嗯嗯，不能说。
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很多人认识到，他们之前的路走不通了，开始慢慢的调整。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官方口径没有大变化而已。
风潮走完了一半，开始进入下半场。
这次通信只是一次性的，严力已经做的够多了，杨山不可能让他一直当通讯员。燕大那边情况也很复杂，万一出了纰漏，人家都可能被拖累。
所以想要恢复联系还要再找机会。
唉！又欠了严力一次。
杨山让于莉把信收好，起身走出了卧室。
“杨先生，二夫人今天回来吗？我热好饭给她送过去。”周妈在楼下问道。
杨山走下楼看着她，“她最近都不回来住。以后不要这么说，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叫她丁小姐就好。”
周妈的表情满是不理解，不过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杨山也没多做解释。在周妈眼中，有个名分比什么都强。几十年前如果她有名分，她和她的三个孩子也不会被扔在沪城没人管。
但是在丁芸看来，妾是耻辱，既然嫁不进去当正妻，那就干脆不嫁。既然她这么有主意，那杨山也不想费心了，就这么着吧，渣男就渣男。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好吧，好像最后尴尬的还是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