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肯定不止她在看他们,偏偏老头的目光直接锁定到了她头上,还带着不容忽视的敌意找上了门。
看来不能再去袁佶面前晃了。
白柳琉在酒店里待了两天,哪也没去,等待对方放松警惕。
第三天夜里,白柳琉刚入睡没多久,床头的铃铛疯狂摇响,她一睁眼,辛宥不知何时已经飘进来了。
只见平时波澜不惊的人此刻一脸毁灭世界的浓重怨气,她抓下铃铛,咬牙切齿地骂道:“非得在睡觉的时候来!”
辛宥犹豫片刻,乖乖退后,没有出声。
他早就知道,睡不好的白六火气比较大。
白柳琉迅速披上外套,出房门的时候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头盔,正要杀出去,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辛宥说:“你跟我来。”
袁佶可能在附近,还是把自己的鬼放在眼前更放心。
辛宥本来已经做好留在房间里不拖后腿的准备,闻言立刻高兴地带着蛇跟过去。
白柳琉戴上头盔,一路上到最高层的房间,按下唐叙严告诉她的密码。
房间里灯是亮的,扑面而来的却是浓重阴气。
“辛宥,你站在门口,不要进来,免得误伤了你。”
“好。”
她边走边摇铃,来回忙碌,将客厅墙上被强大鬼魂之力冲毁的符箓补上,阴气渐渐消退。
唐叙严和唐荇几乎同吃同住,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他父亲床边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法索,绳索的终端是两只在地上挣扎的鬼。
地上的阵法正在发着光,唐荇虽然看不见鬼,但他能从起效的各种道门之物中感受到屋子里可能存在不祥的东西。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挺拔正气的小儿子,满脸都是欣慰的微笑。
白柳琉走进来:“师兄,你带着唐伯伯去外面休息一会,我来度化。”
法脉之力越强的人度化鬼的速度越快,唐叙严没有异议,将法索的一端递给他,搀着唐荇出了卧室的门。
白柳琉冷眼看着两只恶鬼,虽然是恶鬼,她还是走了师父交给她的流程:“你们是自愿帮袁佶作恶的吗?”
训练有素的鬼能用幻觉引导人自残或自杀,眼前两只鬼的面相已经变了,凶厉之气昭然若揭,一看就是作恶多年且死不悔改的那种,被抓住了还在死死瞪着她。
“说什么废话,自愿不自愿的,哪个道士会管鬼的意愿!”
“这次算姓唐的走运,让他找到了黑甲山以外的道门协助,上次他被我们玩弄的时候,嘿嘿……”
看上去不需要再问遗言了,白柳琉从外套口袋里抽出请神符,默念咒语。
符咒在空中悬浮着,向外释放着代表神灵的气息,两只鬼魂脸上的戾气消失了,表情一点一点地产生变化,有迷茫,有悲伤,也有喜悦和感动,因为他们正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世间万物都是从无到有的,人们从两颗微小的细胞,成长为呱呱坠地的婴儿,在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血肉逐渐丰满,个头一点点拉长,各种各样代表喜怒哀乐的记忆充实了他们的性格与经历。
亲人,朋友,爱人,子女,一张又一张留恋的面孔在他们残存的意识间溜过,最后又归于虚无,哪怕伸出手,也什么都握不住。
一只鬼在彻底消散之前喃喃自语:“人,活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白柳琉眉眼渐渐柔和下来,轻声回答他:“苦痛喜乐,皆是体验,不必过分计较得失。”
这句话成为了吹散魂魄的最后一道风,空中的符纸完成了它的使命,轻飘飘地落下来。
上面的请神符已经消失,符箓失去符就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张空白黄纸。
白柳琉走过去从床上把它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不要浪费,回收利用。
她开门走出卧室,正好看见一位服务生推着餐车出现在门口,餐车上摆着两壶热饮,服务生年轻的面孔有着忐忑而僵硬的微笑,正在跟唐叙严解释:“是姜先生让我给这层楼的客人送一些助眠的饮品。”
白柳琉将手中法索还给唐叙严,问:“哪位姜先生?”
唐荇说:“我的秘书姓姜。”
“平时也送吗?”
“没有,他从来不会干这种自作主张的事。”
服务员的脸色更加僵硬,笑容几乎要保持不住。
不用明说,屋内的三个人都已经看出来,服务员有问题。
唐叙严推了一下眼镜:“回去收拾东西吧,你不用在这干了。”
服务员见已经被拆穿,索性破罐破摔,脸色一变,推着车子冲向唐荇。
白柳琉早在她动的那瞬间,快速出现在门前,抬起脚在疾驰进来推车上用力一踹。
服务生被倒退回来的推车撞翻在地,推车上倒下来的热饮洒了一身,她捂住烫到的地方尖叫起来。
“啪啪啪!”
门口的辛宥用力鼓掌,眼睛亮晶晶的。
他很激动,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但一看见白六利落的身手,心脏就开始狂跳。
白柳琉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再低下头,声音漠然地问女服务员:“你也知道自己在害人吧,对方给你的好处难道足够让你毁了自己的人生?”
女服务员面色间闪过挣扎,随后眼神坚定起来,忍着痛苦爬起来,一把扯下推车上的红色垫布。
有张薄薄的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纸顺着垫布的抽离飘落到灯光之下,上面彩色的颜料画着诡异的图形。
白柳琉皱眉,这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
彩纸见光的下一秒,如同被挖开的虫窝一般,源源不断地冒出大大小小的黑影怪物,这些黑影没有固定形状,却目的一致地快速袭向屋内的几个活人。
最先受害的是女服务生,只见那黑影爬到她身上便消失了,服务员立马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不断地在地上扑腾,叫得撕心裂肺,仿佛在经历难以忍受的折磨。
白柳琉来不及思考,手伸向颈间,扯下挂着的柳枝,掌心朝下摁在彩纸上,快速念动上面任意一道符的启动咒语,彩纸立马被冒出的火焰烧的连灰都不剩。
与此同时,一条法索从上空飞下来,砸在她脚边,将一只试图往她身上爬的黑影击碎。
尽管她和师兄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先前念咒的几秒内冒出来的黑色怪物数量仍然多达上百只,它们没有被屋内的驱邪符咒完全烧毁,剩余的黑影在念咒过程中钻进了活人的身体。
“唔……”
背后的唐叙严中了招,闷哼一声。
白柳琉也没有例外,当黑影进了她身体后,仿佛有怪物撕开她的血肉往大脑奔去,她因为大脑传达而来的疼痛意识而无力支撑身体,单膝跪下,默念静心咒,颤抖着将柳枝挂重新摁在胸口。
邪术一开始传达都是幻觉,只要做法及时就不会有事。
“白六!”
“别进来!”
已经迟了,辛宥穿过了门,屋内残存的符箓纸烧的他步伐一顿,俊美五官扭曲出痛苦的神色。
这并没有挡住他奔向她的决心,男鬼还飘到了她身边,抓住一只钻进她腿部一半的黑影,愤怒地喊道:“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