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这边按部就班进入了工作状态之时,身在县城医院高危病房的刘忠,几次要拔掉针管走人。
原来,刘忠做完手术后,并不是像外面传言所看到的那般,手术没有成功。
相反他恢复得很好。
而之所以把他转到高危病房,一切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刘忠,你确定要这么犟吗?你现在伤势未好完全,就贸然出院,会给你身体留下多大的后遗症,你不是不清楚!”
张楠气愤得把手里拿着的一把香蕉砸在桌子上,叉着腰背对着刘忠面向墙壁而立,因为生气而气息不稳,呼吸急促半天没缓过来。
“早知道你们会把我禁锢到这高危病房里,让我度日如年,我就不该告诉你们那些事的。 ”
看张楠恼火的样子,自知从他倒下后,便一直是她跑前跑后照顾,刘忠也不忍和她发生口角,刘忠叹了口气。
虽然他嘴里在说,拔针管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又躺回了床上。
“你明明知道,劳五霸的案子,在案卷上就是定性为失足落水,已经结案。这几天等他尸体一火化,这事就彻底翻篇了,你何必为了那所谓的真相苦苦去折腾!
更何况那种人死不足惜!”张楠气得肝疼。
她知道,刘忠是认死理的人,为了真相甘愿一条道走到黑。
用他的话说,如果只是伤筋动骨的案子,可以不拘小节,但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就必须追查到底。
在他出车祸前夕,已经通过劳五霸手机通讯记录查出了点眉目,目标人物,重新锁到了胡天赐身上。
他准备第二天重回案发现场,顺便走访村里的村民打听一下情况。
结果,天不遂愿,头天晚上,他出了车祸,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而刘忠之所以恢复得不错,却转到高危病房,其实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
……
那日,刘忠做完手术被推到公共病房后,便慢慢苏醒过来,意识其实已经很清醒,但还睁不开眼、开口说不了话。
张楠出去买饭前,在刘忠病床前打电话给沈秋月,让她有空的话,就过来医院照看一下刘忠顺便交给她一个任务。
刘忠心里是有些高兴的,沈秋月能来,让他觉得受的伤都没什么大碍了。只可惜麻醉剂未散去,他只能像条咸鱼,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然而,令刘忠意想不到的是,在张楠出去和沈秋月未到达病房的这段时间里,胡天赐居然来看望他了。
起初,刘忠只是感知有个身影到了他病床前坐下了,而后他的手伸过来,捏起刘忠的手翻了翻他手背上正在挂点滴的针头,那只手异常冰冷,让刘忠肌肉条件反射一般抖了两下。
“刘队长?”这细微的动作,让对方看到了也感知到了,他发出声音轻唤了一声,语气里略微带着点迟疑。
声音一出,刘忠才确认是胡天赐。
他是来看望自己的?
可是刘忠手术的日期,都是临时改的,胡天赐是从何得知这个时间刚好下了手术台不久,他便赶过来了?还是说他一直守在这里?
刘忠和胡天赐的关系并没那么亲近,这点刘忠很清楚。
刘忠拼了命地想睁开眼回应眼前的胡天赐,可是四肢百骸根本不听使唤,他眼睛微睁了一条缝隙,又无力地合上了。
“刘队长?刘队长?”胡天赐用力摇了摇刘忠的肩膀,见他确实没反应,便觉得刚刚动的那一下,是他眼花了。
而后,胡天赐没有再发出声音,刘忠只觉得胡天赐的影子在他床前晃了好久,起身坐下,期间还听到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发出的声响,最后传来他把隔断帘子拉开的声音。
职业病使然,刘忠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胡天赐的黑色影子移到了床头,停在挂点滴的架子旁,刘忠再次尝试强行睁开眼睛,想看看他在捣鼓什么。
可是一切徒劳,连刚刚眼缝宽度都打开不了,而床头体征仪上的机器反倒嘀嘀嘀出现紧急提醒。显然刘忠用意识强行唤醒身体的方式,让身体机能受到了影响。
也是这小小的声音,让胡天赐迟疑了几秒。
与此同时隔壁床位的病患家属闻声,小跑了过来一手扒拉开帘子,“这里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是看到什么,那个家属吃惊的叫了一声,“呀,有陪床的人呢,还以为出现了突发情况,都没人管呢。”
“有,有呢。”胡天赐显然没料到有人会突然闯入,他受到惊吓的声音,声音从刘忠斜上方传出。
“你换药怎么不喊护士小姐,她们比你专业。”对方提醒。
“啊,是,我寻思这东西也不难,就说自己试试,看来不行。我这就去喊护士去。”
胡天赐慌慌张张地说完,而后,刘忠亲耳可闻地再次近距离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像什么东西在口袋里摩挲发出的。
“哦,行,我啊,自从我家老头摔成这个样式,我一听到这嘀嘀嘀的声音就害怕,总怕出什么意外状况,,没事就好。”说完,邻床的家属缩回了身子,把帘子重新关上,退回了那边病床。
那人走后,胡天赐影子挪到了窗户口那里,站立了片刻后,离开了病房。
刘忠只觉得胡天赐没有在床前晃悠,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而他刚刚有些担忧的心也稍稍平静下来,不多时,体征仪的数据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是,胡天赐出去后,并没有叫护士进来换药,自己也没有再进来。刘忠疑惑胡天赐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如果真的需要换药水了,护士应该早就过来才是。
他原本有些明朗的意识,经过一番激烈的猜测和思前想后,顿时感觉困乏,没过几分钟,他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唤醒。是他一直渴望看见的沈秋月来了!
可是,她的声音没有在自己床边,而是在隔壁床位。
她絮絮叨叨的说道什么,刘忠听不清楚,间或还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这傻丫头,我还没死呢,就哭上了。”
刘忠心里闪过一丝疼惜,他昏沉中的意识再次唤醒,想使劲地抬起手,拍拍床板,提醒她自己在这边,可身体还是僵硬得如同被定了型。
很快,他听到了胡天赐的声音。显然,他刚刚出去后,碰上了前来这里的沈秋月,然后把她带进来了。
“秋月……秋月……”胡天赐提醒沈秋月。
可沈秋月那个悲伤过头的丫头,却吸着鼻子带着哭腔傻傻问胡天赐,“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么,怎么还这么严重?”
刘忠在想,此时自己但凡能动一下,也要冲破一切束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告诉她:“傻瓜,你哭错人了,我在这好好的呢。”
因为沈秋月的到来,刘忠心底似乎有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他感觉自己慢慢活过来了。
“你不是来看刘忠的吗,他……他在那个床位……”胡天赐显然是被沈秋月惊到了,他吞吞吐吐地道。
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刘忠没有看见,只是听到了混沌的脑瓜子里,都觉得想笑。
沈秋月不好意思地朝隔壁床位道完歉后,终于来到了刘忠的床前。
因为沈秋月的到来,刘忠刚刚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担心自己麻药过后,会忘记刚刚对胡天赐的疑虑,于是在越来越迷糊的意识里,把康复后去调查胡天赐这个信念,便在心底扎下了根。
再后来,刘忠感觉到沈秋月握住了他的手,贴在她光滑细腻的脸上,对他说了很多话。
刘忠心里无限感慨,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躺在这里,该多好。他想捏一捏沈秋月的脸,或者轻抚一下她的头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冲动,却在这种情形下实现了。
不过,刘忠也庆幸,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或许,他和沈秋月根本不会有近距离的接触,更不可能听到她后面对自己絮絮叨叨说的那些心里话。
……
刘忠在第二天中午彻底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找隔壁床位的陪床老阿姨主动问起了胡天赐鬼鬼祟祟在自己床前磨蹭那么久的一些情况。
“阿姨,昨天我手术后被推进病房后,便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您还有印象吗?”刘忠开始旁敲侧击问询情况。
老阿姨异常热情,“有,怎么没有呢。他昨天一过来,就把你那遮挡帘拉上了,我其实有些意见的,把我们这边病床的光挡得严严实实的……
那是你什么人啊!你之前昏迷前没见他来看过你。”
“您能好好回忆一下,您听到我这边体征仪器响了之后,过来查看时,他在我床头做什么吗?”刘忠步步引导,希望能听到一些有效信息。
“那孩儿有点虎,还能干什么,给你看药瓶,他当时还拿着注射器那些,估计准备给你换药,我还说了他,让他去喊护士。他也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弄,估计当时你体征仪嘀嘀报警,就是因为他乱操作造成的。
不过,幸好,他还是听劝,我说完后,他便跑护士站去找人去了。”
阿姨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但是刘忠心里已然听出了问题。
他第一时间找了护士长求证,他在挂点滴期间,补充药物是放在床头备用,还是放在护士站。
“肯定这一瓶点滴挂完后,护士拿新药过来更换,不允许提前放置药物给患者使用,避免医疗事故。”护士长给出了很直接的回复。
职业敏感,让刘忠当即决定更换病房。
他现在还摸不准备胡天赐的意图和目的,但他隐约感觉到了危机。
为了不在自己身体痊愈之前打草惊蛇,他主动要求跟着隔壁床位的重患病友,一起转入了高危病房,对外宣称的则是自己的情况暂无好转。
他定了个计划,等能下地走路,第一时间便要干两件事:调查胡天赐,表白沈秋月!
然而,刘忠没想到,就是这简单的计划,却遭到了张楠的极力阻拦。
张楠并不说具体原因,她既反对继续调查劳五霸案子,也反对这个时候去追求沈秋月。
“我告诉你,作为一名资深的警队医生,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我说什么时候你能出院了,你就能出院了,我要是没允许,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管案子有多紧要,女人有多喜欢,你都给我放到一边去。没了命,案子轮不到你查,女人也轮不到你追!”
张楠斩钉截铁的态度,让一时还行动不便的刘忠也没辙了,只盼着早点康复后重新做打算。
但是某天晚上,落魄不堪、犹如落水狗一般的丁石保,突然带着一管药剂和一根针管出现在刘忠病房门口。
这让原本有真会被无限拖延、甚至不了了之调查胡天赐的事,再次重新提上了案程。
只是丁石保的出现,让整件事开始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