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赐心里闪过几丝落寞,沈秋月看刘忠的眼神,让他惊觉到了什么。那是他一直渴求着从沈秋月这里拥有,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的爱意。
她不是跟周野订婚了么?为什么对刘忠的感觉如此痴缠?
胡天赐手放到唇边,有意轻咳了几声,打断沈秋月的臆想和愣神。
沈秋月回过头,眨着湿润的眼睛,长睫毛上还闪着泪光。
她看向胡天赐,笑着冲他说道:“天赐哥,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去忙。我在这里再待会,等一下,就要回厂里了。”
胡天赐攥紧裤兜里放着的一只针管和一小瓶透明液体,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丁芳玲还在产检,我在这边溜达一下,不着急。”
丁芳玲怀孕了?
沈秋月露出了惊讶地表情。
她回过头,看向胡天赐道:“她,怀孕了?多久了?”
年初在家也没听说起她怀孕的事,确实让沈秋月感觉到了一瞬的惊讶。
但是很快,又觉得很在理,毕竟她跟胡天赐在一起也挺长时间了。
“刚查出来,应该是一个月的样子吧。”胡天赐低着头,眼里却没有喜悦。
沈秋月心里五味杂陈,但表面还是很高兴给胡天赐道喜:
“恭喜你啊,天赐哥。马上要做爸爸的人了,难怪春风满面!看着你越来越好,我打心眼里开心。”
她确实是由衷替胡天赐高兴的。
毕竟,胡汉三倒台后,他们家就节节败落。
昔日的光鲜早就不复存在,而丁石保一家鸠占鹊巢,丁芳玲对他日益苛严的控制欲,也是胡天赐先是假装失忆,而后又一蹶不振的根源。
加上前段时间,随着劳五霸意外死亡,还曾闹出丁芳玲检举胡天赐杀人的戏码,这突然之间,又查出来丁芳玲怀了胡天赐的孩子……
很难想象,胡天赐得在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下,才能完整的把这些事过渡过来,完全从心接受。
但总归有新生命的到来,或许能冲散一切不愉快和糟心吧。
也确实是一个全新美好的开始。
“她那边可能快好了,我得先过去。我也是在村里听说刘队长出了车祸,今天又刚好来了这里,所以就特意过来看他一眼,不能久待。”
胡天赐隐藏不住的落寞神情里,让沈秋月感觉到无尽的悲凉。
“嗯,你快去吧。等忠哥醒了,我一定会转述你的探望的。”沈秋月点头,示意胡天赐去忙自己的事。
“不,不用说了,我也没拿礼物来的,以后等他回镇上了,我再去看他。”
胡天赐有一丝的慌乱,摆了摆手的同时,已经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不远处,丁芳玲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蕾丝边睡裙,她披头散发,完全没有以往的精致发型,脸颊也没有丝毫血色,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两只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走出来的胡天赐。
眼前的丁芳玲,跟不久前还化着妆、刷着指甲油、穿着时髦的她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沈秋月透过病房门上的小块透明窗,看到了胡天赐和丁芳玲两个神色怪异的人汇合后,隔着几步远,一前一后,向外面走去了,全程没有任何沟通。
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氛围和气场如此奇怪?沈秋月忍不住歪着头思考了几秒。
但反应过来,她对他俩之间的事,根本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她还是放弃了。索性搬了条板凳,寸步不离地守在刘忠床边上。
沈秋月偷偷往门口瞄了一眼,把隔断帘拉了拉,这才敢再次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刘忠曾经宽厚有力的手,抬起后紧紧贴着自己脸颊。
“忠哥,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你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受了重创。
我希望你能听到我的歉意,我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他已经昏睡了这么多天,平日里清理得一丝不苟的胡子都出了茬。
沈秋月不由自主腾出包扎着的手,用露出的几根指头,偷偷抚了抚刘忠下巴上已经现出的青釉胡影,有点点扎手的触感,却让沈秋月突感异常心动。
这是他鲜活迹象的印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秋月把他的手放下,轻轻掖好被子,起身去床头桌子抽屉里寻找有没有剃须机。
但是,并没有找到。
沈秋月心里闪过心疼和内疚。
她想起张楠说过,因为多年前那场事故,刘忠身边的亲人都已经远离了他。
所以,他重伤昏迷了这么多天,一直孑然一身没有陪护,也没人照顾,全靠张楠大事小节里跑来跑去,以及局里偶尔派人过来给他做点护理。
如果不需要为钱所困该多好,那自己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守在这里照顾他直到他完全苏醒和康复。
可是,没有如果,生活从来都不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对你温柔以待。
想到这些,沈秋月只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忠哥,你说,我要答应宋长行抛出的橄榄枝吗?”
沈秋月又坐了下来,喃喃自语,“或许接受他的合同,我也可以跟现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彻底告别,你的康复和陪护也能请得起人,我爸那断掉的治疗也能得以继续……”
病房里除了嘀嘀嘀的仪器发出的声响,没有人回答沈秋月的提问。
但在她没有注意的被子下,刘忠的手指指尖轻微动了动。
他听得到她说的话,却无法睁开眼回应此时茫然无措的沈秋月。
就在沈秋月絮絮叨叨跟刘忠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时,张楠风风火火从外面提着一袋子生活用品走了进来,沈秋月惊得赶紧放下了刘忠的手,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张楠姐”。
张楠自然看到了沈秋月的小动作,随后很快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秋月啊,你来得还挺快的。我给你打完电话,局里就有个伤员,要我去紧急处理一下,所以来晚了点。”
她一边说,一边火急火燎把满满当当的袋子往床头柜上放下。
沈秋月赶紧起身,满心歉意道:“张楠姐,辛苦你了!你这样为了忠哥跑前跑后,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哎,你说的什么话呢,照顾刘忠,是我自愿的。我老公跟刘忠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张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而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食盒,递过来一个给沈秋月,“饭点了,你肯定还没吃,给你打包了一份炒粉,将就在这里垫一下肚子。”
“不用,不用,我等会回厂里去食堂吃就可以。”沈秋月有些过意不去。
“你回去都什么时候了,别这么见外。”张楠不由分说,已经塞到了沈秋月的怀里,视线收回之际,却瞥见了沈秋月缠着包扎带的手,“你……这是?受工伤了?”
“嗯,小事……不打紧。”沈秋月神色一紧,担心张楠刨根问到底。
昨天的阴影,已经刻在了潜意识的恐惧里,沈秋月不愿意提及。
“秋月,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张楠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秋月脸上的异常。
“没事,我可能就是还不太适应工厂生活。所以……不小心伤到了手。”沈秋月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你现在面色憔悴,根本没有你刚刚去时神采奕奕那股精气神了。跟我说说,是不是在拼命干活还你拿过来的15万块钱治疗费?”
张楠步步紧逼发问。
不得不说,她跟刘忠一样,带着审视的目光,好像总能一眼把人看穿。
“不是,真的不是!”沈秋月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外走。
“秋月,你先别走,我还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去做……”张楠见沈秋月不想说这个话题,赶紧喊住了她。
沈秋月没想到,张楠拜托自己做的事,居然如此重大,让她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