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杨保华揉了揉太阳穴。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窗外，中东的烈日已经开始炙烤大地，但他的思绪却飞回了松市。
“铃——”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总，甲方公司的代表已经到了会议室。”秘书的声音从内线传来。
杨保华看了看手表，上午九点三十分：“让他们稍等，我马上过去。”
说完，立刻收拾会议的资料，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当杨保华终于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他松了松领带，看了眼手表，国内时间晚上七点多，刘玉莹应该在家。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
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眉头紧锁。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八点。
杨保深深地叹了口气，拨通了刘玉莹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十几秒里，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一段急促的节奏。
“什么事？”刘玉莹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她以为杨保华又来追问给杨彦秋请家教的事。
刚刚看着手机，纠结了很久才接电话。
杨保华清了清嗓子：“我发了份资料给你，关于彦秋的。”
电话那头传来盘敲击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晨曦…军事化管理？”刘玉莹的声调陡然升高，“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杨保华努力保持语气平稳，“秋秋需要这种环境，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刘玉莹的声音带着防备，“不是说好去私立高中，这两个先请家教吗？”
杨保华的指节敲击桌面的动作突然停住。
她还不知道他已经了解真相，还在用那套请家教的说辞敷衍他。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刘玉莹，别装了。我知道杨彦秋又开始玩cosplay，还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刘玉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只是正常的社交活动，她已经戒毒三个月了，需要逐步回归……”
“回归什么？回归那个害她吸毒被强奸的圈子？”杨保华猛地站起来。
“曹安墨的案子二审还没开庭，你就让她……”
“杨保华。”刘玉莹打断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能不能别总把cosplay和毒品强奸扯在一起？那是曹安墨个人的问题，不是整个圈子的错。”
杨保华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又是这套说辞，一年多前他们为此吵了无数次，最终走向离婚。
“我不想跟你争这个。”他咬着牙说道，“晨曦学校有专业心理辅导，能帮她彻底戒断，补上落下的功课。”
“我已经联系过了，下周可以实地考察。”
“你疯了吗？”刘玉莹的声音变得尖锐，“那种地方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每天五点半起床，跑三公里，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秋秋会崩溃的。”
“崩溃也比毁了一辈子强。”杨保华一拳砸在桌上，震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蔓延开来。
“够了。”刘玉莹厉声打断，“我不会同意的。除非秋秋自己愿意，否则你别想把她送进那种地方。”
杨保华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他想要管教，她谈尊重。他提出规则，她讲自由。
一年多以前他们为此离婚，现在依然困在这个死循环里。
“随便你吧。”杨保华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等她下次被送进戒毒所，或者更糟的时候，别来找我。”
他挂断电话，盯着桌上的一片狼藉。
咖啡已经浸透了晨曦学校的宣传册，“重塑人生”四个大字在褐色液体中模糊变形。
杨保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先把学校的资料发给刘建设，然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把自己的计划，和刚刚与刘玉莹通话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大哥，你必须再劝劝她。”杨保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秋秋才十七岁，还有救。如果等到明年她成年……”
“我知道，我知道。”刘建设打断他，“我明天下班后回家一趟。但别抱太大希望，你也知道只要涉及到秋秋她就会失去理智。”
挂断电话，杨保华走到窗前。
沙漠的夕阳将整个天空染成血色，远处钻井平台的剪影像一只只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
“杨工，要帮您收拾一下吗？”助理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满桌的咖啡渍。
“不用。”杨保华摇摇头，“你先下班吧。”
当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时，杨保华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浸湿的宣传册，看着照片上那些重获新生的少年笑容灿烂。
同一时刻，松市的刘玉莹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重新翻看杨保华发来的学校资料，那些严苛的规章制度让她心惊。
照片里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们面无表情，像一群被驯服的机器人。
她是坚决不会同意把杨彦秋送去这样的学校。
刘建设推开父母家的大门时，墙上的老式挂钟正好敲响七下。
玄关的灯光昏黄，照出他眉间深深的沟壑。
他脱下皮鞋，闻到厨房飘来的红烧肉香气。
“建设来了？”父亲刘红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电视新闻的背景音。
“爸。”刘建设换上拖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玉莹和秋秋呢？”
李素芬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酱油渍：“玉莹在房里。秋秋又出去了，说是什么cosplay聚会。”
老太太摇摇头，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刘建设的指节在裤缝处敲了敲，节奏急躁。
又出去了。杨保华说得没错，这孩子已经完全失控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抽出晨曦学校的资料：“爸，妈，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今天在单位把学习的资料都打印了出来。
昨晚他刚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也有点犹豫，感觉学校的制度完全是参考了军队的，估计会很严格。
同时也在担心学校里的老师会使用体罚，伤害到孩子。
可现在一看杨彦秋的情况，忽然觉得杨保华的主意还是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