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七月的热浪从板房缝隙里渗进来，杨保华刚进入办公室就收到杨保民发来的资料。
屏幕蓝光里浮动着弟弟保民发来的pdF文件，《晨曦青少年成长中心招生简章》。
杨保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犹豫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手机屏的力度过大，文档被划出三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附件里有三个pdF文件：《学校简介》《管理制度》和《成功案例》。
杨保华先点开了《学校简介》，屏幕上跳出一张庄严的校园全景图。
高墙铁网，整齐的砖红色建筑，操场上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们正在晨跑，队伍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
“松市晨曦青少年行为矫正学校成立于2005年，是经教育局批准成立的专业矫正叛逆青少年不良行为的特殊教育机构……”
杨保华小声读着简介文字，眉头渐渐舒展。
这所学校看起来正是他想要的，秩序、纪律、远离那些不良影响。
他点开《管理制度》，密密麻麻的条款立刻填满屏幕：
第五条：学员每日作息时间严格军事化管理，早晨5:30起床，22:00熄灯……
第九条：学员在校期间禁止使用任何电子设备，与外界的通信需经过老师检查……
第十三条：违反校规者将接受相应惩戒，包括但不限于体能训练、静坐反思、取消探视资格等……
杨保华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越看心跳越快。
也许杨彦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锤炼？
他想象着女儿穿上统一制服，丢掉那些夸张的彩色假发，回归正常的样子。
想到这里，杨保华继续翻阅资料。
《成功案例》里满是家长感谢信和学员转变前后的对比照片。
一个叫小林的孩子，入学前头发染成绿色，穿着破洞牛仔裤，对着镜头比中指。
六个月后，他留着平头，穿着整洁的校服，手捧“进步之星”奖状微笑。
照片下方是他父母的感言：“感谢晨曦学校还我们一个懂事的孩子……”
杨保华的喉咙发紧。
手机突然震动，是杨保民的来电。
“哥，收到资料了吗？”杨保民问道。
“嗯，正在看。”杨保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朋友的表弟，真的变好了？”
“据他说他表弟以前比秋秋还叛逆，离家出走是常事，现在不仅听话，还考上了职高。”杨保民顿了顿
“哥，这孩子最终能不能变好，还是因人而异的，目前我们所知道都是听别人说。”
“谁都不敢保证，秋秋最终就会如你所愿。”
“我知道。”杨保华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资料上一张学员晨读的照片上，那些孩子坐得笔直，眼神专注。
挂断电话后，杨保华去洗手间冷了把脸，试图冲走脑海中翻腾的思绪。
关掉水龙头，卫生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落地的声音。
他盯着镜中自己疲惫的脸，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坐在办公桌前，杨保华面前摊开着打印出来的学校资料，上面用红笔画满了重点。
手机摆在正中央，屏幕上显示着晨曦学校的联系电话。
他盯着那个号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响起，车流声、人声交织在一起。
而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的泡泡中，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最终，杨保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您好，晨曦学校招生办。”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入学事宜。”杨保华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干涩。
“好的先生，请问是您家孩子需要帮助吗？”对方的语气专业而亲切。
杨保华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女儿，十七岁，叛逆严重，沉迷cosplay，还……”
他停顿了一下，不愿说出吸毒的经历：“还结交了一些不良朋友。”
“我理解您的担忧，先生。”对方的声音充满同情。
“很多家长都面临类似的问题。我们学校专门帮助这样的孩子重回正轨。”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招生老师李老师详细介绍了学校的课程设置、管理制度和收费标准。
杨保华一边听一边在资料上做笔记，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您提到孩子沉迷cosplay，”李老师继续说道。
“我们学校实行全封闭管理，学员不允许保留任何与之前不良嗜好相关的物品。”
“统一发型、统一着装，从外在开始重塑纪律性。”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很多像您女儿这样的孩子，在我们这里都有很大改善。”
“心理辅导方面呢？”他问道。
“我们配有专业的心理老师，每周两次一对一辅导。”李老师的语气充满自信。
“很多孩子刚开始会有抵触情绪，但三个月内通常都能看到明显转变。”
“如果，如果孩子反抗特别激烈呢？”杨保华想起彦秋倔强的眼神。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我们有专门的应对方案，包括隔离冷静、心理干预等。当然，具体情况需要等孩子入学评估后才能确定。”
这个含糊的回答让杨保华皱起眉头。
他翻到资料中的《管理制度》，指着第十三条问道：“这里的‘相应惩戒’具体指什么？”
“主要是额外的体能训练和静坐反思。”李老师的语速稍微快了些，“我们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体罚，这点请您放心。”
杨保华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体罚？\"两个字，然后画了个问号。
“入学需要什么条件？”他继续问道。
“首先是家长双方同意，然后带孩子来面试评估。通过后就可以办理入学手续了。”李老师停顿了一下，“请问孩子母亲是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杨保华的胸口。
刘玉莹会同意把女儿送进这种学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们，离婚了，孩子抚养权在她那里。”杨保华的声音低沉下来。
“这样的话…”李老师的语气变得谨慎，“您需要先取得孩子母亲的同意，或者通过法律途径获得特别授权。”
杨保华揉了揉太阳穴。
取得刘玉莹的同意？那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想到杨彦秋可能正和那些cosplay朋友在一起，其中说不定就有第二个曹安墨，他的决心又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