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跃进听说秦店子乡人代会贿选的举报信寄到了市局,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按说这类举报信,说什么也寄不到市局,更不会专门寄给常务副局长。
除非举报人知道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周怀堂和周怀熹的血缘关系。
知道周怀堂和周怀熹是亲兄弟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也不会太多。
“嘶,这封举报信该不会是冲着秦逸飞来的吧?”
刘跃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果然,李刚打开那个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硬纸板制作的EmS专用信封。
EmS信封已经开启,他就直接从里面拿出一盒磁带和几张照片。
刘跃进眼毒,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那个瘦高男子和那个中年妇女,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知道他们都是秦店子乡人大代表。
等把那盒磁带放进录音机后,李刚和丁亚楠都傻眼了。
这几张照片和这盘磁带竟是秦逸飞贿赂人大代表的铁证。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李刚个子虽小,脾气却大。
“好你个秦逸飞,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行贿人大代表。
真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恭时,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枉我李刚为了你和蒋书记挣得脸红脖子粗,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看来,在用人察人方面,我比蒋书记差了不止一筹!”
“啪”的一声,李刚气愤地拍了拍了一下会议桌。
“丁部、刘局,你们各带领一组人,分别和这两个人大代表谈话。
你们注意方式方法,争取让他们主动交代。
工作人员要把笔录做好,把该有的证据都固定下来!
我们要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
丁亚楠和秦逸飞几乎不认识。
她第一次知道有秦逸飞这样一个人就是因为蒋书记要把秦逸飞的副书记、乡长,调整为副书记、副乡长。她最初一点儿肤浅认知,都是临阵抱佛脚,从那份薄薄的干部履历表中看来的。
她发现秦逸飞还不到二十三岁,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由一个组织干事,成为一乡之长,实打实的全乡二把手。
丁亚楠认为,像秦逸飞这样火箭式的提拔速度,除去在国家部委、或着在省委省政府等大机关工作的少数优秀干部,才有这样的机会,在县乡绝对是绝无仅有。
当时,丁亚楠就觉得奇怪。
如果说秦逸飞有着深厚的背景,他不应该分配到偏远乡镇,更不应该分配到教育系统当教师。
如果说秦逸飞没有深厚的背景,他怎么能提拔速度如此之快。
正是鉴于这样的心理和认知,她才在不甚了秦逸飞的情况下,坚定地支持了县委书记蒋志松。
后来,丁亚楠对秦逸飞了解多了,她便产生了一丝丝悔意。
原来,这个秦逸飞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他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唯一一个做官的亲戚就是他的堂叔秦太迟。过去曾在信陵担任常务副县长,这次换届刚刚担任青远县代县长。
不过听信陵老同志讲,秦太行在信陵担任了六年副县长和常务副县长,他竟然没有回过秦店子看望过他堂哥一回。也不曾见秦逸飞一家来县城拜访过他这个堂叔。两家可以说是“鸡犬相闻不相识,老死不相往来。”
秦逸飞虽然在乡政府工作时间不长,干得实事却不少,取得成绩也很多很大。
抓党建,他创造性地提出了“再学党的章程,争做三好党员;重温入党誓词,不忘入党初心”,走在了全市全省的前头。
据说省委书记林正义在批示一份文件时,就表扬了秦店子乡党委的这一做法。
为了化解干群矛盾,为了“给群众一个明白,还干部一身清白”,他创造性地提出了财务政务双公开。
这一做法经省主要领导人提倡,曾在全省范围内大力推广。
秦逸飞全县第一个组织群众向韩国出口泡菜。全县第一个和韩国东进公司签订蔬菜购销合同,发展高效订单农业。
又是秦逸飞在全县第一个一年引进了三家规模以上企业,创造了当年纳税超过五百万的奇迹。
就凭这些成绩,丁亚楠认为,县委任命秦逸飞为秦店子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完全绰绰有余,甚至任命他为乡党委书记也没有问题。
尤其是在召开乡党代会的时候,刘济霖默许皮双上窜下蹦,肆无忌惮拉选票不说,竟然将矛头直接对准了秦逸飞这个乡党委第一副书记。
竟打算让秦逸飞在乡党委委员选举中落选,从而让他这个排名第一的副书记彻底失去资格。其手段不能说不毒辣、不阴狠!
幸亏秦逸飞虽然年轻,在群众中的威望并不低,才躲过了这一劫。
人都同情弱者。丁亚楠这个女组织部部长也不例外。
所以皮双再次采取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办法,想把副乡长差额候选人石玉林更换成邬乘风,将矛头再次对准秦逸飞时,她这个都认为非常文静的组织部部长,第一次大发脾气。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秦逸飞竟然沉不住气,千不该万不该跳票当这个乡长。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如果秦逸飞被上级组织部门给打上不好的烙印,今后的仕途他注定走不长,而且还会加倍的坎坷。
丁亚楠认为秦逸飞做得最失败的,莫过他让别人偷拍了照片、偷录了音,成了他贿选的铁证。
一个年轻有为,大有前途的青年干部,竟遇到这种致命的挫折。
就像一只刚刚起飞的雏鹰,竟被一场飓风打折了翅膀。谁也不知道它能否再次翱翔天空。
想到这里,丁亚楠就忍不住为秦逸飞说两句话。
“李书记,咱们是不是也要给秦逸飞一次解释解释的机会?
毕竟出现在照片上和录音磁带里的,不是秦逸飞本人。”
“怎么?丁部长不会异想天开,认为照片中那个家伙行贿、破坏选举,是奉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之人的指使吧?”
李刚对丁亚楠怀有妇人之心很不以为然,说话便有点儿戏谑味儿。
“李书记,话不能这么说。
在找到照片上那个矮个子男人之前,在他供认不讳、在调查笔录上按手印之前,我们一切都是猜测,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矮个子男人是奉了丁部长的命令,来干这些违法勾当的?
咱们不是搞学术研究,还是先把那些有可能发生,但是发生几率很小很小很小的事情搁置到一边好。
古人说‘纲举目张’,我们要牢牢抓住事情的主要环节,带动其他环节。
切不可让那些末节琐碎之事,影响了大局!”
李刚对这个组织部长的印象不是很好。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支持了蒋志松,改动了上一届县委做出的决定,把秦逸飞由副书记、乡长调整成副书记、副乡长,哪里有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屁事?
现在秦逸飞整个人都掉陷阱里了,你抓着个耳朵垂子还管球用?
李刚说话一向都是绵里藏针,软中带硬。今天却一改往日作风,说话竟然直来直去,几乎能噎死人。
没有想到这个丁亚楠虽然锋芒不是很盛,韧性却是十足。
“李书记,找矮个子男人可不是末节之事。它是事物对立中,矛盾的一方面。
如果没有它,事物将无法存在。
再说,要形成一个完整封闭的证据链,也少不了矮个子男人这一环。
咱们不能只听那两个乡人大代表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得听听矮个子男人是怎么说的。
只有双方说法互相印证,而不是互相矛盾,这个证据链才算完美。
我们一定要听那个矮个子男人亲口说,他和秦逸飞有没有关系?
两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究竟是不是奉了秦逸飞的命令?
秦逸飞是怎么让他贿选的?
刘局,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