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索耀东这家伙不能再担任城关派出所所长了!得把他调离这个岗位!”
刘跃进心里打定了主意。
他看着录像机上的小小监控屏,有些惊讶地说道:
“诶,索耀东这小子,今天怎么没有穿警服啊?往常他可是不管什么场合,都是穿着一身警服的。”
“这小子今天不仅没有穿警服,他那辆除去上厕所屙屎不开的桑塔纳警车,今天也没有开!”刘彩霞打趣道。
“等等!”刘跃进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额头,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刘跃进三步两步走到写字台前,伸手就抓起了电话听筒,熟练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个数字。
“周局,什么事情?”
周保忠的语气里带着点儿疲惫,更多的却是情绪低落。
周保忠带领着几十名刑警,在局会议室里无所事事地待了三四个小时,也刚刚回到家,脸还没有顾得上洗。
他和几十名刑警,都不知道市里两个大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听着大街小巷传来的警笛声音,他才猜测市局今天晚上,在信陵应该有什么大的活动。
说好听点儿,他们是市局预备队。说不好听的,他们这八十多名警察,都是有通风报信的嫌疑人,是领导不可信任的人。
其实,他的心情和刘跃进差不多。
“宝忠,怎么说话有点儿垂头丧气?
市局有市局的行动计划,也有他们的保密原则。
你和我保证没事儿,你敢保证咱们八十多名干警都没有问题?
你敢保证他们和那十几个被抓捕的犯罪嫌疑人没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看问题不要老是站在自己立场上,你也要站在对方立场上想一想。
人家市局这是为了不出现意外情况,是圆满完成中央和省委交给的任务。
你说这是人家不相信你,人家却说这是在保护你!
你呀你,今后遇到问题一定要学会换位思考!”
周保忠是刘跃进最得力的干将,不免爱之深责之切。
“刘局,我知道了。您有什么任务,您就说吧!”
周保忠知道局长半夜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有紧急任务,绝对不会是仅仅为了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宝忠,你查一查城关派出所那辆桑塔纳警车,是不是正在修理厂钣金喷漆?
你让技术人员对比一下,看看和“2.12”现场发现的车漆是不是同一车上的?
如果城关派出所那辆桑塔纳警车,真的是肇事逃逸车辆,你要查清2月11日夜晚,究竟是谁在使用这辆车?
这一调查要秘密进行,尤其是不要让城关派出所的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他们销毁证据!”
“是!请局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保忠领到任务,就像打了鸡血,立刻变得满血复活、精神抖擞。
第二天上午十点,刑侦大队长周保忠兴冲冲地来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您真神了。
城关派出所那辆桑塔纳警车还真在县汽车大修厂进行维修。
经化验对比,现场发现的车漆和城关派出所那辆桑塔纳警车完全相符。
幸亏局长慧眼如炬,及时发现了‘灯下黑’。
如果我们再晚去几个小时,大修厂弄好钣金,就要重新喷漆了。
到那时,即使我们找到肇事车辆,我们也不好固定证据了。”
“2月11日夜晚,是谁在使用肇事车辆?”
“索耀东。春节前他就把这辆桑塔纳开回老家秦店子了,至今还没有归还!”
周保忠停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局长,我们现在要不要正面接触一下索耀东?
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可是要判刑的!
你说这个索耀东怎么这么混蛋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得孽,就要自己负责!谁也帮不了他!”
刘跃进脸色铁青,说话几乎都在咬腮帮子。
就在刘跃进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他一抬头,猛然发现市公安局党委委员、纪委书记陈正山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用手指轻轻敲着那扇半敞着的房门。
“陈书记,您好。
您莅临我局指导工作,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发个通知?
跃进即使不到县界,也要到公安局大门口迎接您啊!”
刘跃进的腿比他的嘴还快,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快步走到陈正山的跟前,双手握住陈正山的右手,亲热地摇晃着。
“跃进,你可别给我戴高帽。
咱俩都是副处级别。
你是负责一个县局全面工作的大员。
我虽然在市局,但是只负责一个方面一个条条的工作。
咱俩谁轻谁重还说不准呢。”
陈正山坚决不坐刘跃进的老板椅,而是一屁股坐在会客区的一张单人沙发上,继续打趣地说道:
“再说了,其他县的局长,见我就像见瘟神,躲避还来不及。
只有你老刘口是心非地忽悠我,说什么到县界迎接我。
只要我老陈不讨你老刘嫌,我就知足了!”
“瞧您说的,我刘跃进孬好参军从警十几年,虽然不懂什么接人待物的高级礼节,但是稍息立正这些起码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刘跃进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给陈正山泡了一杯茶。
周保忠赶紧从刘跃进手里接过茶杯,端到陈正山手边的茶几上。
“陈书记,刘局长,您们说话。
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刘跃进没有说话,陈正山却是冲周保忠点了点头:
“好,你有事情就忙去吧!
我和刘局也没有什么工作可谈,也不过是扯扯闲篇。你们不要耽误工作!”
然而,等周保忠刚刚离开了局长办公室,陈正山的脸立刻就严肃了下来。
“特么的,还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刘跃进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紧,便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刘局,你看看吧!”
陈正山从自己手包里拿出一份打印的材料,递给了刘跃进。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虽然刘跃进认为,这一定又是某位闲得蛋疼的家伙在告自己黑状,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刘跃进还真不怕这伙人打小报告。
然而,刘跃进粗略地看了看那份材料,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份材料根本就不是状告或反映他的问题,而是状告索耀东的。
看索耀东所犯的罪行,和省市领导在上面的批示,刘跃进估计,起码索耀东身上这身警服是保不住了,极有可能要有牢狱之灾,要蹲几年篱笆局子。
“陈书记,2月11日午夜时分,信陵县建设路中石油加油站附近,发生了一起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案件,肇事车辆逃匿。
现在有证据证明,肇事车辆是城关派出所桑塔纳警车,而肇事司机正是索耀东。”
刘跃进说着,便把周保忠的调查报告递给了陈正山。
“嘶,这个索耀东还真是一个败类。
不仅索贿受贿,私设小金库,奸污女人,现在又弄出了人命案。
估计蒋志松和曹维光不仅不会为他说话,而是忙着和他割裂。”
陈正山已经做好做足了功课。
索耀东一个警校毕业的中专生,仅仅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就爬上局党委委员、城关派出所所长的位置,若说他后面没有靠山,打死陈正山,他也不相信。
还好,经过一番调查,陈正山发现索耀东的靠山主要有三个:分管党群干部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蒋志松、分管政法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曹维光,还有时任公安局局长,现为政协副主席的巩宝昌。这些人职务都不是很高,尚在可控范围。
同时,陈正山还发现,索耀东却和现任局长刘跃进的关系不好。在讨论索耀东提拔的局党委会上,刘跃进是唯一持反对意见的人。
这也正是陈正山敢把自己来信陵县目的,告诉刘跃进的原因。
“老刘,你打电话让索耀东来局里小会议室开会。
这家伙手里有枪,要预防他狗急跳墙。
我把市局的人提前布置在那里,在那里把他控制起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
“好,就按陈书记说的办。”
刘跃进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拨打了索耀东的大哥大。
他打了两遍,对方都没有接听。他只能拨打城关派出所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吴同炜。
本来早上八点,吴同炜就该下班了。
只因为接班的同事打来电话,说他家里有点事儿要处理,让吴同炜替他值一会儿班,他就一直没有离开值班室。结果已经十点半了,同事还没有来。
“局长,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索所长的妹妹索莉,曾经打电话到所里找她哥哥。”吴同炜就把昨天晚上自己发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跃进。
陈正山和刘跃进听了吴同炜的诉说以后,俩人都禁不住大吃一惊。
等他们赶到建新华园索耀东的住宅楼,眼前场景和吴同炜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灯亮着,门没锁,大哥大依然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刘跃进还在床上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把六四式手枪,经核对枪号,正是索耀东的配枪。
难道索耀东这家伙昨天晚上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提前跑路了不成?
陈正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今天早上八点,他和袁必烈局长才从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赵家瑞办公室拿到领导的批件。
赵书记和袁必烈局长觉得索耀东所犯罪行非常严重,情节十分恶劣,必须对他实施双规。待查清事实之后,再移交检察院提请公诉。
他从领导那里拿到材料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小时。
在给刘跃进看材料之前,除去赵书记、袁局长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要对索耀东实施双规。索耀东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如果索耀东真的是昨天晚上就潜逃了……陈正山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时候,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赵家瑞。
事不宜迟,陈正山和刘跃进立刻带着人赶赴秦店子村索耀东的父母家。
虽然,他们觉得在那里找到索耀东的机会渺茫,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一点一滴的机会。
既牵挂着被逮走的索宝驹,又不放心失联的索耀东,邹桂英和索莉母女几乎一夜没睡。快中午了,娘俩早饭还没有吃。
就在娘俩坐在客厅里,忧心忡忡地等待索耀东消息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哥哥?”
“儿子?”
母女俩欣喜地跑到大门口。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从警车上下来的人她们并不认识。
一个警察拿出一张盖着红印章的白纸,在邹桂英和索莉眼前晃了一晃。
“索耀东涉嫌贪污受贿、奸污妇女、交通肇事致人死亡逃匿等多项罪行,现依法对该处住所进行搜查,请你们配合!”
邹桂英只觉得脑袋瓜子“嗡”的一声,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随即“咕咚”一声,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