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也许你还不知道郑维山老师家庭情况。
老郑有一个八十多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娘。
她谁也不认识,啥也记不住。大小便不能自理,吃饭也不知道饥饱。
老郑的大儿子,是一个脑瘫儿。
因为小时候没有及时做康复治疗,智力仅仅相当于四五岁的孩子。
吃饭自己都吃不到肚子里,拉屎都不知道擦腚。
甚至有时候解不开裤带,就往裤子里拉和尿,一天都不知道需要换几回衣裳。
还好,老郑的小儿子争气,考上了陆军步兵学院。
不仅不拿学费,国家还发生活费,为老郑节省了不少钱。
去年老郑的小儿子已经军校毕业,成了一名正式的现役军官,工资比老郑还高。
只是有一点儿不好,当兵顾了大家顾不了小家。
家里的大事小情,小儿子几乎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家里的一老一少两个残疾人,全靠老郑老伴儿支应。
如今老伴儿卧病在床,老郑算是折了大梁,塌了屋顶。”
赵文庵说着说着,眼睛里竟激动地涌出了泪花。
“赵校长,您和郑老师都是我的老师。我能帮上什么忙,请您直说就是。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含糊!”
秦逸飞本来就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听了赵校长的话,更是热血沸腾,当即站起来表明了自己态度。
“老郑摊上这档子事儿,学校于情于理都得批准老郑的请假。
可是,老郑教的是初三毕业班的课程。就是想找一个临时代课的人,也不容易。
他一下子离开三五个月,他教的学生怎么办?
都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这些学生如果在这关键时期被耽误上半学期,百分之百会影响到他们的中考成绩,甚至有极大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的命运轨迹。
所以,所以……”
赵文庵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我就打起了你的主意,想让你代替老郑给学生们上几个月的课程。”
“赵校长,您放心,小秦这里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小秦还不知道刘主任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自己没意见,教委同意你到中学替郑维山代一段时间的课……”
“小秦啊,在你没有来之前,我就给刘主任请示好了。
教育团委那一摊子事情你不能扔掉。
不仅不能扔掉,还得干好,干出成绩!
只有这样,你才能对得起刘主任对你的照顾!
只是这样,你就要辛苦一些了,一个人要干俩人的工作。
当然你干两份工作,也不能白干。
乡教委会从老郑的工资里扣除一部分,用于你代课的酬劳。”
不等刘青山说完,赵文庵就抢过了话头。
秦逸飞当然明白赵校长的好意,他是怕自己到中学代课,教育团委书记的位子被别人给抢了。
“刘主任、赵校长,请您们两位领导放心。团委的事情和代课的事情,我保证都会出色地按质按量地完成任务,绝对不给领导脸上抹灰!
只是,郑老师的代课费我不能收。
不要说郑老师是我的老师,就是普通同事,郑老师遇到这样的难处了,也有义务伸手拉一把。
郑老师家庭这么困难,我其他的忙帮不上,代几天课,怎么好意思再收郑老师的钱?”
“不行!代课费你必须得收!”
秦逸飞没有想到刘青山的反应这么强烈。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青山粗暴地打断了。
“小秦,你的想法是好的。
但是,你不能破坏规矩,你要体谅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你如果不收代课费,以前别人收了费的怎么办?人家需要不需要把钱退回来?
今后再有人需要代课怎么办?人家是收费还是不收费?
你不能自己为了扮演好人,就把其他人都衬托成坏蛋!”
好吧,秦逸飞不得不承认,在强权面前,你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
你根本弄不过人家,人家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大不了,自己把代课费领出来以后,再还给郑老师就完了。何必在这细枝末节上和领导较真儿?
郑维山见秦逸飞同意替自己代课,教委主任也同意了这事儿,他就急着和秦逸飞搞交接。
毕竟,家里还有仨病人等着他回去照顾。他怕时间长了,他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娘和脑瘫儿子,不知道又会作什么妖惹什么祸。
秦逸飞和郑维山刚刚走出刘青山的办公室,正撞上季支桐拿着一串钥匙走过来。
“小秦,你的办公室我让人给你腾出来了,也打扫过了。
办公桌椅等一应家具都是旧的,咱们教委就这条件,你就将就一下吧。
屋里还缺一个电风扇,下午我就找电工给你安装上。
这是你办公室的钥匙!”
季支桐说着,就把手中的一串钥匙递到了秦逸飞手里。
“哦,老季,我还没有告诉你呢,小秦今后几个月要到中学去做代课。
这办公室他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电风扇就不用安装了。”
其实,按照刘青山的本意,连办公室的钥匙都不打算给秦逸飞,只是老季已经把钥匙递到他手里了,刘青山也不好硬硬地收回。
“主任,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九月中旬,但是中午最高气温还有三十六七度。
如果没有电风扇,恐怕连个午觉都睡不消停。
小秦只是临时到中学代课,又不是调到中学去了。这电风扇反正早一天晚一天都要买。
既然早晚都得买,那晚买还不如早买。
像小秦这样街店上人,中学只会在集体大办公室给他安排一张办公桌,是不会安排宿舍的。
万一小秦中午或者晚上加班,他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休息。”
听了季支桐的话,刘青山本来就黑的脸,愈加发黑了。他忍了再忍,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最后一甩袖子,气哼哼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季支桐是教委成员中,唯一敢逆着刘青山说话的人,也是唯一真心处处为刘青山着想的人。
他见刘青山面色难看,就知道刘青山对自己说话不满。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都说“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主任咋和一个比他小了近三十岁的毛头小子怄气?
再过几年,咱们这帮老家伙就该退下来了。谁知道这毛头小子发展到什么程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咱们这帮老家伙就沦落到人家手底下。
这样明目张胆地给人家小鞋穿,不是给自己挖坑栽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