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身子一僵,任由他抱着。
许久,萧衡温热的气息在她胸口逐渐加重。
柳月棠抬起微微颤抖的指尖,将萧衡推开了些许,“皇上,您让臣妾先把药给您换了好不好?”
“不好。”萧衡攥住柳月棠的指尖,
“你答应朕,永远不离开朕,朕便什么都听你的。”他眼巴巴望着柳月棠,目中尽是渴望。
“皇上!”柳月棠语声一凝,秀眉微蹙,“龙体乃社稷根本,您莫要如孩童般任性。”
萧衡非但未松,反倒攥得更紧,眸中渴盼如星火灼灼。
“若没了你,朕要这龙体何用?要这万里社稷又何益?”
“淼淼……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朕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
柳月棠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闷得发慌。
倘若,她没有去过澜月国,没有找回家人,她听到这些话定然会很高兴。
她也会如进宫时那般,心甘情愿困在这四方宫墙里,在他面前阿谀奉承,为了荣耀地位而步步为营,勾心斗角。
或许……她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动心一二,渐渐也喜欢上他。
但……这也只是倘若。
如今,她只想远离这个地方。
见萧衡今日情绪渐稳,或许适合好好同他谈一番,柳月棠反手握住他,柔声道:“皇上,臣妾今日就在紫宸殿陪着您,容臣妾先替您换了药,再喝些粥,咱们静下心来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您还不知臣妾去澜月后发生的事吧?臣妾都讲给您听可好?”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轻轻摩挲着萧衡的手背,似是在安抚。
萧衡沉思了片刻,终于松开了手,点了点头。
柳月棠这才蹲下,小心翼翼地替萧衡换着药,动作轻柔又仔细。换好药后,又喂他喝了些粥。
萧衡全程没出声,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她就不会消失一般。
直到空碗搁回案上,柳月棠方才直视着萧衡的眼神,正要说话,却被萧衡打断。
“先听朕说,好不好?”
他凝视着柳月棠,缓缓道:“淼淼,你说你厌了这深宫里的明枪暗箭,倦了这四方宫墙的束缚,盼着一份自在,这些,你都没错。”
“错的是朕。”他喉咙滚了滚,语中带了抹愧意。
“是朕从前待你不够好,让你受了数不清的委屈,一次次为朕涉险受伤。你在朕身边活得不安稳,累得想逃,这些,朕都能理解。”
他往前倾了倾身,眼底浮出深深的恳切,“但朕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往后,朕不再选秀纳妃,这宫里的人,但凡你不喜欢的,朕即刻便遣她们出宫去。往后朕这颗心,眼里,都只留给你一个人。”
“你说这样好不好?”
触及到他的眼神,柳月棠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酸涩里裹着一丝说不清的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衡会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自己在他心中,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了吗?
重要到愿意为她打破帝王制衡朝局的铁律——遣散六宫,永不再选秀。
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九五之尊如此倾心相待。
她不值得啊……
她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值得萧衡如此喜欢。
她未对萧衡付出过情爱,所以她并不指望萧衡能够爱上自己。
可是眼下……他好像彻彻底底爱上了自己。
爱到了,比她所想还要深的地步。
柳月棠眼眶倏然就热了,喉间发紧。
良久,她才将心头翻涌的热意与酸意强压下去,指尖按在玉镯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稳住了微颤的心神。
她抬眸望着萧衡,泪花闪烁:“皇上!臣妾根本就不值得您如此。”
“值得!朕说值得便值得!”萧衡眼神坚定。
柳月棠怆然的摇着头:“不……皇上!”
“您喜欢的那个柳月棠,都是臣妾演绎出来的,不管是对你痴心的也好,懂事的也罢,甚至您以为的善良……都是臣妾为了生存,为了讨您欢心,一点点装出来的。”
“实际上,臣妾是一个自私、狠毒、又薄情的女人。”
“这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柳月棠,她不配得到您的喜欢,待您彻底了解她之后,也不会喜欢……”
话未说完,已被哽咽截断。
蓄在她眼角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她慌忙转头,任那温热砸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朕都喜欢!”萧衡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月光的潭水,目光深深凝视着她的侧脸。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爱她的全部么?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朕都爱。”
“柳月棠!朕爱你!”
“哪怕你机关算尽,哪怕从前种种都是利用和演戏,朕都不在乎了,朕只要你留在身边,只要你肯留下,什么都好。”
柳月棠不敢直视萧衡的眼睛。
这一刻,她承认彻底感动了,泪意模糊了视线。
她是不是可以试着信萧衡一次。
留下来,陪着他?
可是仅仅片刻,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用力掐了掐掌心,仅有的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她不能再动容下去,不能再留在这后宫。
她若心软留下,迟早会变成第二个沈青棠。
帝王的情爱怎可长久?
今日他能为自己遣散六宫,来日他也有可能会遇到下一个柳月棠,转而对她情深一片。
这滚烫的承诺,她赌不起,也不敢信。
最重要的是,遣散六宫的后果,她想着都觉心惊。
前朝必然动荡,世家怨言四起。
史书上更会留下“帝王因色误国”的骂名。
更会伤了后宫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