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
昭妃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细腻如玉的肌肤没有一丝红润,唯浮着病态的苍白。
听得夏莹的声音,她打起了几分精神,抬眼望去。
可夏莹身后却迟迟未出现萧衡的身影,她心头一凉,挪动着毫无血色的唇瓣:“皇上呢?”
夏莹垂着头,吞吞吐吐道:“皇上……皇上已经睡下了。”
昭妃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中翻涌着诧异和酸楚。
良久,她痴痴冷笑:“他竟不来见我么?”
话音一落,昭妃便禁不住一阵咳嗽,脸颊泛起异样的潮红。
“娘娘……”孔嬷嬷连忙上前替昭妃拍着后背。
“娘娘,您何苦伤着自己的身子。”
昭妃喘着粗气,密密麻麻的痛感涌上心头:“嬷嬷,从前只要我一句话,他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放下所有人、所有事,义无反顾的来陪我。”
但是今日她才发现,熙嫔成了那个例外。
成了皇上不能抛下的例外。
孔嬷嬷把她拥进怀中,如同哄孩子一般抱着昭妃轻轻安抚着。
“娘娘,这后宫所有的恩宠都是靠自己争来的,您若继续不争不抢,只怕后宫还会出第二个,第三个熙嫔。”
昭妃贴在孔嬷嬷的衣襟前,清郁的香气让她逐渐心安,那是一种像极了母亲的气味。
“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同那些妃嫔一样,对着皇上阿谀奉承,同她们争个你死我活吗?”
孔嬷嬷柔柔的抚着她的肩:“娘娘,您就是心太软了,若您有当初阮氏的半分狠毒,也不至于叫熙嫔如此嚣张。”
昭妃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溃散成烟:“是啊!她不过是本宫的影子而已!本宫岂能被她压了下去。”
她渐渐收回视线,冷冽的落在了桌案的药碗上:“嬷嬷,今晚的药不必喝了。”
“这怎么能行,娘娘您身子本就弱,若不喝药只怕明日咳嗽会加重。”
“我就是要加重!”昭妃唇齿瞬时凌厉决绝。
“我要让他为今夜的决定感到后悔!”
第二日,昭妃咳嗽了整整一夜未睡的消息传到了萧衡耳中。
他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赶到了瑶华宫。
殿内,昭妃静静靠在床边养神,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一片略显憔悴的阴影。
一袭素色衣衫更衬得她白皙娇弱,弱不禁风的让人怜惜。
“奴婢参见皇上。”
听得萧衡的声音,昭妃缓缓抬起眼帘。
“怎么几日未见,就病的这般严重?”
萧衡眉头紧拧,箭步上前坐到了昭妃面前。
见她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萧衡更是担忧,替她掖好锦被,柔声道:“昨夜夏莹来请朕时,朕已经睡下了,便没来看你。”
昭妃不悦的蹙了蹙眉,声音冷冷的:“皇上现在睡得如此早吗?”
昭妃话音一落,孔嬷嬷面色一紧。
她这位娘娘啊,哪里都好,就是容易把自己关进死胡同里。
昨夜还说了以后在皇上面前,会多几分假意和奉承,怎么皇上一来,娘娘又是这般冷淡。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娘娘,您该喝药了。”
听得孔嬷嬷咳嗽,昭妃也突然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要将皇上的心和宠爱都挽回到自己身上,对皇上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
好在,萧衡并未同昭妃计较,伸手端起药碗道:“朕来喂你。”
说着,他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递到昭妃唇边。
昭妃皱着眉喝下药,看着萧衡俊朗的面容不觉想起了从前。
“皇上,你可还记得臣妾刚入宫的时候?”
萧衡目光有些恍惚,扬唇道:“朕自然记得,那个时候你总是不肯喝药,说药苦难以下咽。唯有朕亲自喂你才肯喝。”
“所以每到了喝药的时间,皇上都会来臣妾宫里,亲手为臣妾喝药。”她眼底的柔情徐徐漫开至眼角,温柔缱绻。
萧衡拿起一旁的蜜饯:“所以每每喝了药,你都要闹着吃好些蜜饯。”
说完,他将蜜饯喂到了昭妃口中。
细腻的香甜在口中逐渐蔓延。
蜜饯还是从前的蜜饯,喂自己喝药的也依旧是那个人。
她相信永远都不会变。
翌日,雨后天晴。
一场大雨消散了空气中的炎热。
荷园中碧水盈盈,一朵朵莲花含苞欲放,矗在荷叶间轻轻摇曳。
柳月棠漫步在荷园中,摇着手中的团扇:“又一年夏季了。”
因为前不久处置了阮家和蜀王一事,加上宫中有两位妃嫔临盆在即,皇后便向萧衡提议免了此次的行宫避暑。
是以今年的夏日便是在宫中度过。
“奴婢带了些冰镇的西瓜出来,娘娘逛累了便坐下歇一会。”挽秋执起团扇在柳月棠身后轻轻摇着。
柳月棠还真有些渴了,便道:“那咱们去亭中吧。”
刚转身过去,便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玫嫔。
她身着瑰红色织金长裙,裙幅褶褶如玫瑰花瓣倾泻于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明媚之姿。
见到柳月棠,她盈起一抹浅笑:“哟~这不是熙嫔妹妹么?妹妹不用陪皇上吗?竟有闲情逸致逛荷园。”
她语中透了抹酸味。
自从诞下三皇子后,她的恩宠便稀薄了许多。
绿头牌也仅仅只被翻了一两次。
虽然一有赏赐都会优先送去明瑟轩,萧衡也会时不时的去用膳,却也都是因为三皇子的原因。
柳月棠微微行了个平礼,淡淡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妹妹自不可能每日都得皇上相陪,倒是姐姐,不用照顾三皇子么?”
提起三皇子,玫嫔眼中尽是得意的光彩:“烨儿很乖,连哭的时候都少,根本不用本宫操心。”
她娓娓走到柳月棠的身边,看着烛光闪烁的鎏金海棠花步摇道:“升了嫔位就是不一样,妹妹带上这步摇,通身都透着华贵和美艳,真叫人移不开目光。”
说完,她悠悠一笑,便摇着团扇往前走去。
柳月棠凝神看着玫嫔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奇怪。
“玫嫔最近变得不争不抢,对娘娘您言辞也不似从前那般犀利了。”挽秋在一旁说着。
“你也发现了?”柳月棠转头看着挽秋。
挽秋点点头:“若换做从前玫嫔的性格,只怕生了三皇子后更加飞扬跋扈,可她性子却收敛了不少。也不知是走了一趟鬼门关被吓到了,还是当了母亲后变得谨慎稳重了。”
柳月棠把玩着扇柄上垂下的樱红流苏,怔怔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怕她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如今玫嫔有了皇子,想来对她最大的威胁并非是自己,而是现在怀有身孕的妃嫔或者是诞下皇嗣的妃嫔。
不过也要留个心眼,毕竟自己同她一直不睦。
于是,柳月棠吩咐挽秋和流筝:“回宫命锦绣阁上下都提高些警惕。”
两人连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