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得人最是拜高踩低,当日申时,他们便将身为御女应有的份例都送了过来,还添置了许多本不是御女位份该有之物。
当时柳月棠正在午歇,说那些是赔罪的。
流筝兴高采烈将柳月棠从内殿拉了出来:“小主您瞧,皇上还送了三只蟹过来。”
“小主最爱吃蟹了,奴婢这就去蒸给小主您吃。”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柳月棠自然欢喜。
而屋外,江宝林的侍女见后,不服气的进了屋。
没一会儿,江宝林便趾高气扬得踏进了锦绣阁。
她戴着面纱,梳着百花髻,身着玫红色蝶花锦裙,发髻上累累珠玉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冷冽的声音。
即便昨日在柳月棠身上摔了跟头,降为了宝林,她那犀利高高在上的目光却一如往常,甚至更浓。
也是了,从前在府中,她将自己踩在脚下踩惯了。
在她眼里,自己一无是处,永远都是那个任人欺负,卑微懦弱的庶女。
柳月棠盈盈起身:“江才人……”
话到口边,她意识到称呼错了,抿一抿嘴:“江宝林,你来所为何事?”
江宝林听得才人二字,脸色隐隐发青,直瞪着她道:“柳月棠,你心中很得意吧?”
柳月棠明媚一笑,凑近她耳旁:“嫔妾不过是去勤政殿陪了一会儿圣驾,江宝林你就嫉妒了吗?”
江宝林转头死死盯着她娇媚的面孔,恶狠狠道:“你别以为生得这张狐媚子脸就可以勾引皇上,宫中比你貌美的嫔妃比比皆是。”
柳月棠嗤笑一声:“比如……”
“江宝林你么?”
江宝林虽美,可放在佳丽三千的宫中却实在不出挑。
她面纱之下的脸登时一红,两条怒气从脚底下直冲到脑门。
“反了,柳月棠!你竟敢嘲讽我!”
她抬起手就要一巴掌往柳月棠打去,身边的宫女及时的拉住了她。
并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小主,昨日您才被皇上罚了,切不可冲动啊。”
脸上被掌掴的痛意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扬起下巴:“柳月棠,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让我扇你一巴掌,然后再去御前告状?”
柳月棠轻笑,眼波流转,“江宝林明知不能招惹我,又何必上门自取其辱呢?”
“你……”江宝林气得咬牙切齿。
她缓缓的点着头:“很好……很好。”
在目光瞥到一旁的绸缎时,江宝林眯了眯眼,一个箭步上前便将桌上的绸缎掀了一地。
她狠狠踩上去,似是要将那些绫罗绸缎碾碎才能平息心中的怒气。
“你这身份地位,也配用如此好的东西。”
“本主不能动你,难道还不能动这些东西么?”
面对她的狂躁,柳月棠只是静静的看着。
秋后的蚂蚱,就让她多蹦跶几日吧。
这些身外之物,糟蹋了便糟蹋了。
她会拥有更好的。
江宝林发泄的差不多了,见柳月棠站在一旁纹丝不动,她方才消了些气。
“柳月棠,即便你承了宠,我位分依旧比你高,你见了我也得行礼问安,唯命是从。”
她声音越大,柳月棠心中便越是满意。
最好是这动静能够惊动那位眼线。
江宝林走出去时,正碰上了端着蒸蟹的流筝。
她斜眼看着香味十足的蟹,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连忙将流筝手中的蟹夺了过来。
“这螃蟹看着甚是鲜美,我们主子正好喜欢。”
流筝急了:“那是我们小主的,是……”
那宫女扯了扯唇:“邀月宫没有主位,我们小主便是一宫之首,这等稀有之物本就应该以我们主子为先。”
“流筝,进来吧。”柳月棠将她唤了进来。
流筝气呼呼的拧着眉:“小主,那么好的蟹,给她吃奴婢气不过。”
柳月棠不疾不慢的端起一旁的茶盏,美眸轻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主可是要告诉皇上?”挽秋问道。
柳月棠摇了摇头:“她对我来说还有用处,我暂时还不想动她。”
她初入宫廷,如今还未承宠,在萧衡对自己逐渐上头的情况下,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也如后宫中的女子一般恃宠而骄,喜爱告状。
所以,她要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柔弱且安分的女人。
再者,如今这邀月宫的事,是逃不过那位帝王之眼的。
御前的眼线对她而言,当下是利大于弊。
但让她疑惑的是,自己这只猎物已经入了狼口,那狗皇帝为何还要让人盯着?
未央宫。
皇后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一缕缕淡金色的日光透进屋子照在她半边脸上,靡颜腻理,端庄娴静。
“娘娘,也不怪嫔妃们奇怪,奴婢都觉得奇怪,柳御女侍寝之夜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按理说皇上应是厌弃她才对,可这一连两日都要她伴驾。”
皇后拨弄着垂在胸前的碎金流苏,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的打在桌案上。
“这宫里的女人啊,存在的目的就是繁衍子嗣和服侍皇上。”
“皇上越是不让柳御女侍寝,就证明在皇上心中,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你瞧昭妃不是么?”
昭妃很少承宠,可是六宫嫔妃皆知她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无一人不忌惮她。
拂柳想一想:“的确……”
她一顿:“娘娘,柳御女若是能得宠,分走昭妃和玉妃娘娘的宠爱也是好的。”
皇后以手撑着额:“昭妃和皇上青梅竹马的情谊便让宫中妃嫔输了一半,想要取代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难上加难。不过……”
微微一笑:“本宫相信,柳御女是个聪明的人。”
“若她成器,本宫愿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