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留下命来!”
甘宁的狂笑声中,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宽阔厚重、刀刃之上闪烁着江水波纹般诡异光芒的刀——断海!
“断流!”
他凌空一刀劈出,一道凝练至极、月牙形状、带着浓烈水腥气的霸道刀芒,如同一道决堤的洪流,朝着泠苞的后心,狂斩而去!
泠苞在半空中避无可避,只能猛然转身,拔出背后那杆早已跟随他多年的制式长枪,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于枪身之上,以一式最朴实无华、却也最坚韧沉稳的上挑,自下而上,狠狠地迎向了那道狂暴的刀芒!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炸响!
泠苞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根本不似人力所能发出的恐怖巨力,顺着枪杆疯狂涌来!
他那引以为傲的、足以在万军之中冲杀的臂力,在这股纯粹的、蛮不讲理的狂暴力量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噗”的一声,他口中猛地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砸中,向后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之上,又滚落在地。
“有点本事,居然能接我一刀不死。”
甘宁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地,他用刀尖指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泠苞,脸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说,你是谁派来的?张任?还是严颜那老匹夫?”
“呸!”
泠苞吐出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今日,唯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而起,手中长枪化作漫天枪影,如同铺天盖地的雨点,将甘宁周身上下所有要害尽数笼罩!
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绝技——“骤雨急风”!
“来得好!”
甘宁不退反进,手中那柄断海刀舞出一片浑圆的、密不透风的刀幕,刀光过处,江涛之声大作,竟仿佛真的引动了天地间的水行之气,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奔腾不息的无形壁垒!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如急雨般的交击声响起,泠苞那志在拼命的无数枪影,竟连甘宁的那道刀幕半分都无法透入,尽数被那股浑厚霸道的刀劲弹开、绞碎!
就在泠苞招式用老,旧力已尽的一刹那,甘宁眼中凶光爆射!
“游戏结束了!断浪!”
他手中大刀猛然一收一放,刹那之间,竟连续劈出三刀!
三道比之前更加凝练的刀芒,形状已从月牙扩大成弦月,朝着已然避无可避的泠苞,轰然斩下!
泠苞双目赤红,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横刀于胸,试图做最后的格挡!
“咔嚓!”
第一道刀芒,斩断了他的枪杆!
“噗嗤!”
第二道刀芒,撕裂了他胸前的甲胄,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第三道刀芒,紧随而至!
就在这生死一刻,泠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旁一滚,那致命的第三刀,堪堪擦着他的肩膀斩过,将他整条左臂的血肉都削去了一大块!
“追!别让他跑了!”
甘宁看着那道在地上翻滚着,借力冲入一条漆黑小巷的血色身影,发出了森然的命令。
数十名锦帆军精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自四面八方,朝着那条小巷,疯狂地合围而去!
一场血腥的、贯穿了整个江州城的追杀,就此展开!
泠苞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将自己的速度与潜能压榨到了极限。
他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凭借着自己那丰富的军事素养,不断地利用着复杂的地形。
他打翻路边的货摊,制造障碍;他窜入漆黑的民居,混淆视听;他甚至不惜引火焚烧草料,用浓烟阻碍追兵的视线!
然而,锦帆军是水中的鬼,更是巷战的王!
他们对这座城市的熟悉,远超泠苞的想象。
包围圈,在一点一点地收紧。
终于,在城东的码头,泠苞被逼上了绝路。
他的身后,是波涛滚滚、深不见底的长江,他的身前,是数十名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锦帆军,以及那如同魔神般缓步走来的,锦帆贼首,甘宁。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甘宁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泠苞看着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冰冷的江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转身,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纵身一跃,如同一颗坠落的陨石,投入了那片黑暗而冰冷的江水之中!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甘宁的咆哮声,回荡在江面之上。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一个益州将领的决心,更低估了一个忠义之士的意志。
泠苞,在跳入长江之后,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顺着暗流,游出了数里之遥,最终被冲上了一片荒芜的河滩,侥幸逃得一命。
当泠苞拖着那副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浑身浴血的身躯,带着那份足以决定益州未来的第一手情报,再一次出现在成都,出现在张任面前,将那群刺客先袭刘瑁府,再探刘璋府未果,最终全员朝着巴郡方向遁去,以及他在巴郡所听到、所看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禀报之后。
张任那双一向沉稳如山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了一道冰冷的、洞穿了一切迷雾的锐利寒光。
他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亲自背着已然虚脱昏迷的泠苞,径直闯入了那早已乱作一团、被无尽的悲恸与群龙无首的惶恐所淹没的刘瑁府。
当泠苞那沾满了凝固血痂与污泥的证词,被当众呈现在双目赤红、几欲疯魔的老将严颜与刘瑁麾下一众核心文武面前时。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的猜忌,所有的迷茫,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尽数被点燃,化作了滔天的、足以将理智彻底焚毁的无尽怒火!
两股原本还在明争暗斗、彼此提防的势力,在这一刻,被那共同的、刻骨的仇恨,彻底整合。
刘平,才是那个弑父杀兄、丧心病狂的真正元凶!
他的计划,在那自以为是的胜利曙光即将降临的前一刻,宣告了彻彻底底的、无可挽回的溃败。
一场旨在讨伐叛逆、为死者复仇的战争,已然不可避免。
数日之后。
一支由东州兵与原刘瑁麾下精锐共同组成的、杀气腾腾的联合大军,自成都北门浩浩荡荡地开拔,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朝着巴郡的方向,席卷而去。
大军的最前方,是渴望着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奠定自己未来地位的西川枪王,张任。
以及,那位双目赤红,盔上系孝,恨不得立刻手刃仇敌,为旧主复仇的老将,严颜。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即将到来的、决定益州归属的内战所吸引,当所有人都以为真正的凶手即将伏法,成都城内的危机已经解除之时。
那隐藏在最深沉黑暗之中的、真正的刺客,终于亮出了它那等待已久的、淬满了剧毒的獠牙。
大军离城的第三日夜晚,月色如霜,寒气逼人。
刘璋府外那条因大军出征而显得愈发冷清的街道上,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的阴影中渗透而出,缓缓现形。
他便是“无影阁”七号,代号“七杀”。
他戴了一张面具,遮挡住自己的样貌。
面具下,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锁定了府邸之内那象征着益州未来主宰的灯火,准备如前次那般,潜入猎杀之时。
一个同样冰冷的、仿佛自九幽之下传来的清冷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终于出现了。”
“刺杀刘焉的真正凶手。”
“无影阁刺客。”
赵云缓缓自街角的阴影中走出,那张俊朗如玉的面容,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之下,宛若一尊自神域降临的、执掌审判的冰冷神只。
(第二百零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