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刚落在星田上,“回礼籽”的山海结就“叮”地响了一声——不是碰撞声,是光粒散开的脆响。李煜杰一骨碌从草垛上爬起来,光着脚就往竹筐跑,刚跑到田埂边就停住了:小蓝花的花海在夜里又扩了半圈,所有花苞都绽开了,蓝绿花瓣上的金芒顺着晨光往上飘,像给星田蒙了层薄纱。
“第一百一十六天啦!”丫丫举着小水壶追过来,壶里的泉眼水晃出金圈,落在花海里,溅起的水珠都带着光,“王奶奶说今天能收籽!”
王奶奶已经坐在花海边,手里的竹篮里铺着“回礼籽”的花瓣,她正用指尖轻轻碰小蓝花的花托——昨天的鼓包已经裂开,滚出的花籽比预想的多,足有十几粒,每粒都裹着层金膜,像被星砂和潮泥养出的铠甲。“轻点摘,别碰掉金膜。”她给丫丫递了个小竹片,“顺着花托转半圈就行。”
豹族蹲在花海边缘,额间的光斑扫过每朵花,像在检查哪些籽熟了。它发现一朵迟迟没裂果的小蓝花,用爪子轻轻扒了扒花根边的土,竟露出颗埋在土里的星砂——是昨天撒漏的,被它刨出来后,那朵花“啵”地裂了果,籽上的金膜亮得晃眼。
“豹族是福星!”青霞编着竹筐笑,新筐比昨天的更密,特意留了透气的细缝,“这些籽得装新筐里,才能带着豹族的气。”她刚说完,星藤须就卷来根豹族脱落的细毛,缠在筐把手上,像个小小的护身符。
带鳃人划着贝壳船来了,这次船上堆着鳞族编的海藻篮:“老族长说用这个装籽,能带着深海的潮味,明年种在岸边也能活。”他把篮子递给紫霞,里面还垫着星鳞须的花瓣,“小孩非要让我带这个,说能让籽想起泉眼。”
紫霞把刚摘的花籽分装在竹筐和海藻篮里,一边装一边数:“给鳞族留一半,咱们种一半,剩下的……”她看向李煜杰,“给豹族藏几颗?”
李煜杰正蹲在豹族旁边,用指尖戳它额间的光斑,闻言立刻点头:“要藏在它最喜欢的南瓜饼旁边!”他刚说完,就看见陈阳举着画跑过来,画里的花海比现实里更热闹,连刚收的花籽都画成了发光的小珠子。
“我给籽画了护身符!”陈阳把画贴在装籽的筐上,“这样它们不管到哪,都记得星田的样子。”画纸刚贴上,筐里的籽就轻轻动了动,金膜上竟映出画里的花海,像在回应。
中午收工时,竹筐和海藻篮都装满了。王奶奶把两篮籽并排放好,翻开账本写下:“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小蓝花收籽十八粒,金膜裹身,带山海气。”她把其中一粒籽夹进账本,正好压在“回礼籽盛开”那页,“留个念想。”
大家坐在花海边分新做的花籽糕——用石花菜汁和花籽粉做的,入口有股清甜味。丫丫把糕屑撒在花海边缘,刚撒完就惊呼声:“籽发芽了!”果然,有粒没捡干净的花籽落在土里,已经冒出了绿芽,芽尖还顶着点金膜的碎屑。
豹族用鼻子把绿芽周围的土拱松,星藤须立刻缠上去,给它搭了个小架子。泉眼的水流过来,正好浇在芽根上,绿芽“噌”地长了半寸,像在说“我能行”。
李煜杰看着那株新冒的芽,突然奶声奶气地对大家说:“你们看,根本不用怕,就算只有一粒籽,也能长出一片花海。”
“回礼籽”的山海结轻轻转了转,把阳光、花香、还有大家的笑声都缠在一起,像在应和他的话。远处的水道里,鱼群跃出水面,鳞族小孩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和泉眼的叮咚、花海的轻响混在一起——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星田的故事,还在继续生长。
那株新冒的绿芽刚舒展叶子,花海深处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动——不是风动,是花籽在土里滚动的声音。豹族耳朵一竖,起身跑过去,很快用嘴叼来粒金膜闪闪的籽,籽上沾着星藤须,显然是自己从筐里滚出来的。
“这籽想自己找地方长呢。”王奶奶笑着接过籽,往它身上裹了点潮泥,“那就在泉眼边安家吧,有水有光的。”她把籽埋在泉眼旁的软土里,星藤须立刻跟过来,在土上织了个小网,像给它盖了间小房子。
陈阳赶紧把这一幕画下来,画里的籽在土里探出个小芽尖,旁边还画了只豹族的爪子,正轻轻护着土堆。“得让它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他边画边说,笔尖的炭灰落在纸上,倒像给小芽添了片影子。
带鳃人这时又划着贝壳船来了,这次船上放着个奇特的东西——用星鳞须和深海珊瑚编的小棚子,棚顶还嵌着片天使族的白羽。“老族长说最近可能有雨,给新苗搭个棚。”他把小棚子架在泉眼边的新苗上,白羽被风一吹,竟落下些光屑,落在苗叶上,像镀了层银。
丫丫拿着小铲子,在小棚子周围挖了圈浅沟:“这样下雨时水就不会淹到根啦。”她刚挖完,紫霞就端来石花菜汁,往沟里倒了点,汁水流到新苗根边,苗叶立刻挺得更直了。
李煜杰蹲在小棚子边,看着新苗在棚下轻轻晃,突然奶声奶气地对它说:“好好长哦,等你开花了,给你编个比‘山海结’还好看的结。”他刚说完,就看见那粒自己滚出来的籽,金膜上竟映出他的影子,像在记住这个约定。
傍晚时,天边果然飘来乌云,却没下大雨,只是落了些毛毛雨。雨滴落在小棚子的白羽上,变成带着光的水珠,滴进浅沟里,正好被新苗的根须接住。花海在雨里更显鲜亮,蓝绿花瓣沾着水珠,金芒混着水光,像满地都撒了碎宝石。
豹族趴在竹筐边,看着装籽的筐子没被雨淋湿,才安心地舔了舔爪子。星狐叼来块南瓜饼,放在豹族旁边,自己则蹲在小棚子边,用尾巴挡住飘向新苗的雨丝,像个尽职的小守卫。
王奶奶把账本抱进屋里,刚翻开,就发现夹在里面的花籽竟冒出了细根,扎进纸页的纹路里。她笑着在旁边写:“籽恋纸,如恋土。”纸页上的根须轻轻动了动,像在回应。
雨停时,夕阳正好从云缝里钻出来,给花海镀上了层金红。新苗的叶子上顶着颗水珠,水珠里映着整个星田的影子——有花海,有泉眼,有小棚子,还有大家忙碌的身影。
李煜杰指着水珠里的影子,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看,它把我们都记在心里啦。”
没人说话,只是看着那株新苗,看着满田的花海,看着装在筐里、即将被送往深海和各处的花籽。大家都知道,不管这些籽以后长在哪里,只要带着星田的土、深海的潮、还有彼此的牵挂,就一定能像这株新苗一样,在任何地方都扎下根,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夜色渐浓,星田的光却比往日更亮——泉眼的水在流,花海的金芒在闪,新苗的叶子在动,连装籽的筐子都透着淡淡的光。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的夜晚,没有恐惧,只有生长的温柔声响。
新苗叶子上的水珠还没干透,泉眼突然“咕嘟”冒了个大泡,泡里浮着片半透明的鳞片,落在小棚子的白羽上,竟和羽根的光纹融成了一体。豹族立刻起身,用鼻尖碰了碰鳞片,鳞片瞬间化作银光,顺着星藤须的脉络往花海深处流去。
“是鳞族在报信。”王奶奶走到泉眼边,看着水里晃动的光影,“这是‘平安鳞’,说明深海那边也种下花籽了。”她刚说完,装籽的海藻篮突然轻轻晃动,里面剩下的花籽互相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和深海的同伴打招呼。
陈阳赶紧在画上加了片鳞片的影子,笔尖刚落下,就看见花海边缘的泥土在翻动——是之前撒在土里的糕屑起了作用,又有几粒花籽破土而出,芽尖顶着金膜,像举着小灯笼。“它们在比赛谁长得快呢!”他笑着说,手里的炭笔在纸上飞快移动,生怕错过新苗舒展的样子。
丫丫提着水壶追着新苗浇水,跑过装籽的竹筐时,筐把手的豹毛突然掉了根,落在最近的一株新苗上。那株新苗像是得了鼓励,“噌”地窜高半寸,叶子边缘还冒出了点淡金色的绒毛,和豹族的毛一模一样。“它变成小豹子苗啦!”丫丫拍手笑,声音脆得像泉眼的水滴。
紫霞正在蒸新的花瓣糕,这次往面里加了点泉眼水,糕蒸好时,热气里竟飘着小蓝花的香气。她刚把糕端出来,豹族就凑了过来,鼻尖在盘子上方嗅了嗅,然后用爪子轻轻推了推李煜杰的胳膊——像是在催他尝尝。
“知道啦,给你留了最大块。”李煜杰拿起一块糕,掰了半块递到豹族嘴边,自己则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有泉眼的甜味!”他边吃边往花海走,糕屑落在新苗根边,星藤须立刻卷过来接住,像怕浪费一点养分。
带鳃人没有再划着贝壳船来,却有一群小鱼顺着水道游到岸边,每条鱼嘴里都衔着颗星砂,整齐地排在花海边缘。星砂落在新苗周围,很快融入泥土,让金膜的光又亮了几分。王奶奶看着小鱼群,笑着对大家说:“这是鳞族派来的‘护苗队’呢。”
傍晚时分,最后一缕阳光落在“回礼籽”的花心上,山海结突然转得飞快,把小蓝花的蓝、星砂的银、豹毛的金都缠成一团光,然后轻轻散开——光粒落在每一株新苗上,像给它们都系了条看不见的线。
“这样不管长到哪里,都能找到回家的路。”王奶奶把这一幕记在账本上,夹在里面的花籽已经长出了半寸长的根,把纸页都顶得微微隆起。
大家坐在田埂上,看着新苗在暮色里轻轻晃,听着泉眼的叮咚和小鱼群的摆尾声,没人说话,却觉得心里格外踏实。李煜杰靠在豹族身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花瓣糕,突然打了个哈欠:“明天它们肯定又长高了。”
豹族低低地应了一声,用尾巴把他往身边拢了拢。星狐蹲在旁边,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像在做关于南瓜饼的梦。
夜色渐深,星田的光却像有了生命,随着新苗的呼吸轻轻起伏。那些被光粒触碰过的新苗,叶尖都顶着点微光,在黑暗里连成一片,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的尾声,没有喧嚣,只有生长的温柔——就像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故事一样,安静,却充满力量。
新苗叶尖的微光刚连成圈,星田西边的土坡突然传来“咔哒”声——不是石块滚动,是骨头摩擦的脆响。豹族猛地站起身,额间光斑瞬间亮成刺目的银团,尾巴绷得像根绷紧的弦。
“是新东西!”李煜杰把丫丫往身后拉,自己却往前探了探,娃娃脸上没了平日的笑,只剩警惕,“比豹族来的时候动静怪。”
土坡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一个身影慢慢从土里站起——浑身裹着灰白色的骨甲,指骨间缠着几缕干枯的藤条,眼窝深处却燃着淡蓝色的光,像被深海的星鳞须映过。它刚站稳,骨手就轻轻敲了敲胸口,发出“空隆”的回响:“别怕,我们不伤人。”
声音不像血肉之躯发出的,却意外地温和。陈阳举着炭笔的手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把那对蓝火眼窝画了下来。
骷髅族(或者说不死族)往前挪了两步,骨脚踩在地上,竟没扬起半点灰——被踩过的地方,反而冒出些极细的黑纹,像在修复干裂的土地。“我们从地脉深处来,追着山海结的光。”它指了指“回礼籽”的方向,蓝火轻轻晃了晃,“能净化腐土,让死根重新发芽。”
王奶奶盯着它骨甲上的藤条看了半晌,突然问:“你们族里,是不是有和星藤共生的法子?”
不死族的骨手抚过藤条,藤条竟在骨缝里抽出点新绿:“老骨头们说,很久以前受过星藤恩惠。这次地脉浊气翻涌,特来还这份情。”它说着,指骨往花海边缘的枯草根一点,蓝火飘过去,那些发黑的根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青,还冒出了细芽。
“真的能让枯根活过来!”紫霞惊讶地捂住嘴,手里的花瓣糕差点掉了。
李煜杰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奶凶奶凶地仰起脸:“你们叫不死族?那会一直留在这儿帮忙吗?”他其实有点怕那对蓝火眼,却还是梗着脖子,像只护领地的小兽。
不死族的蓝火在眼窝里弯了弯,像在笑:“等浊气清了,地脉稳了,自然会走。但现在——”它指了指泉眼边的新苗,“这些小家伙,需要有人盯着地底下的动静。”
豹族突然低低地吼了一声,不是敌意,是朝不死族晃了晃尾巴——它额间的光斑和不死族的蓝火碰在一起,竟融成了团青绿色的光,落在新苗上,苗叶瞬间舒展了不少。
“看来它们认亲了。”青霞笑着放下手里的竹矛,“陈阳,快把这光画下来,比颜料还好看。”
陈阳赶紧动笔,画里的不死族骨甲上缠着新抽的星藤,脚边的枯草根都发了芽。王奶奶翻开账本,在“异界各族”那页添了行字:“第五族不死族至,能活枯根,善守地脉。”写完把一片刚发芽的枯草根夹了进去。
不死族走到花海边缘,骨手按在地上,蓝火顺着指尖往土里钻。很快,星田西边的荒地上就冒出成片的绿芽,都是之前被浊气毁掉的旧苗。“这些算见面礼。”它说着,骨缝里的藤条又抽出片新叶,“以后有枯根死土,喊一声就行。”
丫丫犹豫了半天,终于跑过去,把手里的花瓣糕递到它骨手边:“这个给你,甜甜的。”不死族的蓝火闪了闪,骨手轻轻碰了碰糕,糕上的碎屑落在地上,立刻长出颗小小的绿芽。
李煜杰看着那株新芽,突然笑了,娃娃脸上的警惕散了大半:“那我们以后就喊你‘老骨’行不行?好记。”
不死族的骨手敲了敲胸口,算是应了。远处的小鱼群突然跃出水面,像是在欢迎新伙伴。泉眼的水流过不死族踩过的土地,黑纹里竟渗出些星砂似的光粒,把新苗的根须养得更壮了。
暮色降临时,不死族坐在花海西边的土坡上,蓝火眼窝望着地脉的方向,像个沉默的守护者。豹族趴在花海东边,额间光斑和它的蓝火遥遥相对,形成个圈,把整个星田护在中间。
李煜杰抱着装花籽的竹筐,突然对大家说:“你看,连骨头都能当朋友,以后肯定没什么好怕的。”
“回礼籽”的山海结轻轻转了转,把不死族的蓝火、豹族的银光都缠了进来,像在说“说得对”。星田的夜里,从此多了道青绿色的光,在土坡上明明灭灭,守着所有正在生长的故事。
“老骨”刚在土坡上坐定,骨手突然往地底下按了按——不是防备,是在感知。蓝火眼窝猛地亮了亮,骨指指向星田中央:“地脉在动,有旧根要醒。”
话音刚落,“回礼籽”竹筐边的泥土突然鼓起个小包,裂开的缝里钻出条褐色的根须,干硬得像根细柴。李煜杰刚要伸手碰,就被“老骨”拦住:“别急,它在等潮气。”果然,根须在空气里蜷了蜷,直到紫霞端来泉眼水浇上去,才慢慢舒展,表皮竟渗出些油亮的光。
豹族凑过去,额间光斑在根须上扫了扫,那些干硬的地方立刻软了些。“老骨”骨手轻轻搭上去,蓝火顺着根须往土里钻,很快,星田各处都冒出类似的褐根,像沉睡多年的脉络重新苏醒。
“是最早种石花菜时的老根!”王奶奶惊喜地蹲下来,手指抚过根须上的细小纹路,“当年以为都烂在土里了,没想到还活着。”她赶紧让青霞拿竹条,在老根周围搭起矮架,“可不能再被踩坏了。”
陈阳的画纸上又添了新内容:老根从土里钻出来,一端缠着“老骨”的骨手,一端连着“回礼籽”的根须,像新旧故事在握手。他画到“老骨”的骨甲时,特意把新抽的星藤画得更绿了些:“这样才像一家人。”
丫丫学着“老骨”的样子,用小手轻轻按在老根边的泥土上,没过多久,真有根细须从她手边冒出来。她兴奋地拍手:“我也能叫醒它们!”“老骨”的蓝火眼窝晃了晃,像在夸她。
带鳃人送来的海藻篮还放在田埂上,里面的花籽不知何时少了几粒——“老骨”指了指土坡下,那里的泥土松松软软,几粒籽正顶着金膜往上冒,根须已经缠上了刚醒的老根。“地脉的气能催它们长。”它说着,骨手往土里一埋,蓝火托着籽根往老根上靠,像在教它们认亲。
紫霞蒸了新的花籽糕,这次特意多做了块,放在“老骨”面前的石头上:“虽然你可能吃不了,但闻闻香味也好。”糕香飘开时,“老骨”骨甲上的星藤突然抖了抖,抽出片嫩得发亮的新叶。
傍晚收工时,老根已经爬满了半个星田,和星藤须、小蓝花的根缠在一起,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老骨”坐在网中央,骨手搭在最近的老根上,蓝火随着地脉的节奏轻轻起伏,像在给根须唱安眠曲。
李煜杰抱着竹筐路过,看见“老骨”骨缝里的藤叶上沾了片花瓣,像是谁悄悄放的。他突然奶声奶气地说:“老骨,等老根开花了,我把最大的那朵给你戴上。”
“老骨”没说话,只是蓝火在眼窝里转了转,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像在应许。远处的豹族抬起头,朝这边晃了晃尾巴,额间光斑和蓝火在暮色里连成线,把星田的根、花、人都护在中间。
王奶奶把老根苏醒的事记在账本上,夹在里面的花籽根须已经和纸页长在了一起,连字迹都透着点绿意。她合上书时,听见泉眼的水流过根须网,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新生命在呼吸。
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的最后一刻,星田的土里不再只有沉默——老根在伸展,新籽在扎根,“老骨”的蓝火在地脉里轻轻跳,像在给这片土地的记忆,重新接上了脉搏。
老根的网刚织到泉眼边,“老骨”眼窝的蓝火突然颤了颤——不是地脉的动静,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它骨手往土坡外一指,只见远处的灰雾里,走来几个同样裹着骨甲的身影,眼窝都燃着蓝火,只是光色稍淡,骨缝里缠着的不是星藤,是干枯的海草。
“是族里的同伴。”“老骨”站起身,骨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它们带了深海的旧根。”
新到的不死族走到近前,骨手一松,怀里的海草滚落在地,里面裹着的褐根立刻舒展开,竟和星田的老根缠在了一起。带鳃人恰好划着贝壳船赶来,看到这幕突然笑了:“我说怎么找不到深海的石花菜老根,原来是被你们收着了!”
两族的老根一相遇,立刻冒出细密的光珠,珠里映出模糊的画面——有很久以前的星田,有没裂开的海沟,还有穿着旧蓑衣的人在播种。“是记忆。”王奶奶凑近了看,眼里泛起光,“老根能记下见过的事。”
李煜杰盯着光珠里的旧蓑衣,突然拍了下手:“像王奶奶年轻时穿的那件!”王奶奶的老蓑衣就挂在屋檐下,边角的纹路确实和光珠里的一模一样。
豹族用鼻尖碰了碰深海老根,额间光斑把根须上的海泥都照得发亮。“老骨”的同伴们学着它的样子,骨手按在根须上,蓝火融进光珠里,画面顿时清晰了——是鳞族老族长年轻时,正和一个裹骨甲的不死族交换种子,脚下的土地一半是星田的土,一半是深海的沙。
“原来早就认识!”陈阳赶紧把这幕画下来,颜料不够就用泉眼水调了点土色,倒和光珠里的画面很像,“这得记在画里,比故事还精彩。”
丫丫把新摘的小蓝花插在“老骨”的骨甲缝里,花瓣一碰到骨甲,就开出层淡蓝的光,和蓝火融在一起。“给你戴朵花,就不吓人啦。”她歪着头笑,不死族的同伴们竟也微微低下头,像是在等她也给戴一朵。
紫霞端来一大盘花瓣糕,连“老骨”的同伴都分到了面前的石头。风吹过,糕屑落在老根上,根须立刻卷住,像在细细品尝。带鳃人从船上搬下深海的潮泥,和星田的土混在一起,铺在两族老根相连的地方:“这样它们就分不清谁是星田的,谁是深海的了。”
暮色降临时,老根上的光珠越聚越多,像挂满了星星。“老骨”和同伴们坐在根须网中央,蓝火随着光珠的亮暗起伏,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豹族趴在网边,偶尔抬爪拨弄一下光珠,珠里的画面就换了一幕,引得丫丫连连惊呼。
李煜杰抱着装花籽的竹筐,靠在“老骨”的骨甲边——骨甲被蓝火烘得暖暖的,不像看起来那么凉。他看着光珠里不断变换的画面,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原来我们的故事,早就被老根记下来啦。”
“老骨”的骨手轻轻搭在他的筐上,蓝火在花籽的金膜上跳了跳,像在说“以后还会有更多故事”。远处的水道里,鱼群围着光珠的倒影转圈,带鳃人的笑声和不死族骨甲的碰撞声混在一起,成了星田新的夜曲。
王奶奶把光珠里的画面记在账本上,最后写:“山海本同源,老根记旧盟。”她刚合上书,就看见星藤须卷来颗新结的花籽,放在账本上,像在说“该我记新故事啦”。
末世第一百一十六天的夜,星田的土里不仅有根,还有了流动的记忆。而那些正在生长的新苗和花籽,都知道自己不是凭空长出的——它们带着旧时光的印记,要往新日子里去。
光珠里的画面还没散去,天边就透出了鱼肚白——“回礼籽”的山海结突然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像在报时。李煜杰从“老骨”的骨甲边爬起来,揉着眼睛往花海跑,刚跑两步就停住了:两族老根相连的地方,竟冒出了片新的花海,花瓣一半是石花菜的绿,一半是星鳞须的蓝,花心还顶着点金芒,正是光珠里见过的古老花种。
“第一百一十七天!开新花啦!”丫丫举着小水壶追出来,看见新花海时,水壶都差点脱手,“比小蓝花还好看!”
王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手指抚过新花的花瓣,突然笑了:“这是‘山海花’,老辈说过,要星田土和深海沙一起养才会开。”她让青霞把新花的样子画在竹筐上,“以后就用这筐装它的籽,错不了。”
“老骨”和同伴们走到新花海边,骨手按在花根上,蓝火顺着根须往土里钻。很快,花海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扩,连土坡边缘的荒地上都冒出了花苗。“地脉里还有好多旧种子。”“老骨”的声音带着点骨甲共振的颤,“它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豹族额间的光斑在新花上扫来扫去,像在给每朵花做标记。它发现一朵迟迟没绽开的花苞,用爪子扒了扒根边的土,竟露出颗裹着海泥的旧种子——是不死族同伴带来的深海老根结的籽,刚碰到星田的土,花苞就“啪”地绽开了。
带鳃人划着贝壳船送来新的海藻篮,这次篮子里垫着深海的海棉:“老族长说山海花的籽怕干,用这个垫着能保潮。”他刚把篮子放下,就看见鱼群衔着星砂赶来,把砂粒撒在新花海周围,像给花海镶了圈银边。
陈阳的画架搬到了新花海中央,他正对着一朵最大的山海花写生,花瓣上的光珠落在画纸上,竟让画里的花也泛起了淡光。“这样就算以后花谢了,画里的还能开。”他笑着说,笔尖的炭灰混着光珠的亮,在纸上晕出好看的纹路。
紫霞蒸了山海花形状的糕,往糕上撒了点星砂粉,刚端出来就被李煜杰抢了一块。“给老骨也留一块!”紫霞笑着拍他的手背,李煜杰赶紧把嘴里的糕咽下去,举着半块跑到“老骨”面前:“这个有花的味道!”
“老骨”的骨手碰了碰糕,蓝火在糕上跳了跳,糕屑落在新花根边,立刻长出颗小花籽。丫丫看了,也把自己的糕掰了块放在地上,学着它的样子等花籽冒出来,引得大家都笑了。
中午收工时,新花海已经铺满了半片星田。王奶奶翻开账本,在“末世第一百一十七天”那页写下:“山海花初开,承旧脉,启新篇。”她把带鳃人送来的海棉撕了一小块夹进去,又放上颗刚结的山海花籽,正好和昨天的老根标本凑成一对。
李煜杰蹲在花海边,看着山海花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突然奶声奶气地对“老骨”和豹族说:“你们看,不管是活的、还是骨头的,不管是陆地上的、还是海里的,只要一起使劲,就能种出最好看的花。”
山海花的花心突然亮起,光珠里映出所有人的笑脸——有他的娃娃脸,有“老骨”的蓝火眼窝,有豹族的光斑,还有远处带鳃人和鱼群的影子。“回礼籽”的山海结转得更欢了,把所有光都缠在一起,像在说“说得对”。
末世第一百一十七天的星田,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星田的土,哪里是深海的沙,哪里是旧根的记忆,哪里是新苗的未来。但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样子——山海相连,新旧共生,连末世的日子,都能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