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隼将名单递给谢樱:“各个都是读书识字的,我想着,若是愿意留下,咱们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那便让她们去,”谢樱翻了翻册子,“宫内缺人丢到宫内,宫外缺人丢到宫外,别的干不了,记账、算数、抄书,这样的活儿总能干。”
杨妙珍有些疑惑:“直接丢去外面吗?女官不是多在内廷中处理事务?”
谢樱笑道:“别说什么在内廷内宅中施展才华,内着内着就什么都没了,我要的是可以站在朝堂上官场中,稳扎稳打往上爬的女官,不是冠以女官之名的宫女奴婢。”
跪久了还死皮赖脸不起来的,就慢慢跪着吧。
谢樱如今更愿意去搀扶那些主动站起来,拼命往上爬的人。
“至于那些说想要老死宫中的,告诉她们所有的衣食供应不比从前,五十岁以下自食其力,五十岁以上的留一个宫女伺候,看看还有谁愿意留,”谢樱格外不耐烦,“要不行,给周景恪他们打包送到南京去。”
享受了一辈子锦衣玉食,这时候卖老卖惨说自己不想离开,哄鬼呢?
“你们几个料理完这一摊子事儿,也别在这中间纠缠了,过段日子军中还有事要你们去做,”谢樱催促道。
……
等到后方众人赶到京城,谢樱才从连轴转的情况中喘一口气。
不仅是谢樱,从军中抽调的参谋和将领都松了一口气,本来只要管着军中的事儿即可,最近前后内外一把抓,可真是将人给累坏了。
“张成,秦若林,云霄,杨妙珍,”谢樱叫出一长串的人名,“你们带一万精兵和成家的劝降书去辽东,若是成晟投降,便立即改编他手底下的兵马,若是负隅顽抗,直接用火炮平推!”
当火力可以碾压的时候,兵员人数就没那么重要。
“内外夹攻,只要成晟不是傻子,就不至于负隅顽抗,”蓝隼接话。
“希望他能聪明点吧,”谢樱长叹一声。
“对了,”谢樱转头向李婳和刘叔年,“各地百姓的收入状况,富裕程度不同,咱们分田的尺度便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刀切,你们尽快根据实际调查,拟定一个更加贴合京城百姓情况的数字出来。”
……
有张济承带着,刘叔年和李婳效率格外高,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作恶多端的也是直接清算。
但那些人早就闻风而逃,所以工作便格外简单,谢樱也可以忙里偷闲的在乾清宫睡个午觉。
随着军中的功劳簿送上来,谢樱的午觉,显然睡不成了。
“怎么就让你心烦成这样了?”李婳有些奇怪。
谢樱本身就有些心烦,看见李婳又想起成昭说的那档子事儿,就更令她心烦了。
“没事儿,”谢樱摇了摇头,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丢之脑后。
封个屁,先不封了。
如今尚未平定南方,就要准备封爵,若手下有那些好大喜功不服安排的,还没打赢就要先起内讧。
“咱们已经进京,不妨将舅母接过来,”谢樱看向李婳,“估计明儿一早,叶宇他们就可以赶过来,咱们好好商议下张掖那一摊子事儿。”
“我正是为这事儿找你,”李婳叹了口气,“能陪我回家里转转吗?”
“行,”谢樱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来,这两日得空,她也有点想去外头转转。
“敕造英国府”的牌匾早已被摘下,李家的宅子被皇帝另赏了他人,而那户人家早在大军进京之前,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一年时间罢了,府内的装修布置来不及大改,看着和从前竟是一般模样,李婳触景生情,默不作声的泪流满面。
谢樱忽然也想去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她先去了京城的谢家。
守院子的人见她过来,急忙上前说道:“我家主人还收拾了下里屋,请将军入内看看。”
“你倒是忠心?这个时候了还替他守着院子?”谢樱打趣的说道。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老头看着谢樱,伸手从脖子上摸出一个小布袋,“这是院子的地契,主人离开时叮嘱过,若是见到将军,务必要将这地契物归原主。”
若是见不到,那说明朱家还有人在京城。
谢樱呼吸一滞,感觉手中的地契好似有千钧重,千钧重的地契砸进时光的沙漏中已经流泻而下的沙,带起一阵阵尘土,被这些尘土模糊了的记忆忽然格外清晰。
谢樱抬脚走进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院内被她纵火烧毁的痕迹,已经全然消散,里面的陈设,似乎是想比着曾经的摆设还原。
但到底有没有还原,谢樱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宅子被朱宸樾买下之后,便一直好端端的放着,除了将中间砌墙的半截子烂尾楼工程拆了,将被火烧的地方重新修葺后,便什么改动也没有。
“从前我只觉得在这院里住着,有些喘不上气,但现在看来,”谢樱看向李婳,“这院子坐北朝南,布置的宽敞舒服,是一等一的好院子。”
“姑母亲自挑选,亲自带人改过的院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李婳低声道。
某些时刻,她觉得自己跟谢樱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但好在她的母亲尚存于世,这一点他比谢樱幸运许多。
谢樱坐到了从前的书桌前。
她一向懒得关注布置房间这些琐碎的事情,凡事都是能简则简,东西没用到坏坚决不换,但只有书桌,她是专门布置的。
书桌临窗,开了窗便正对着后面的蔷薇花架,冬季用厚厚的棉帘子挡风,夏季坐在桌前,便能看见外头的蔷薇花在雨中微微摇晃。
桌上有个大盒子分外显眼。
谢樱用簪子撬开锁,里面赫然是十几封信,一些零七八碎的小东西,好似当年她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候,朱宸樾三五天便会派人给她寄东西。
“当年给你金丝软甲的,怕不是威远王家的人?”李婳问道,“他们家长子次子都已完婚,也没进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