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废墟如同巨兽的残骸,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沉默地蒸腾着硝烟与焦糊的气息。污秽的魔气已然消散,但空气中残留的法则扭曲感和精神污染余毒,依旧如同无形的蛛网,粘稠地附着在每一寸空间。服务器机柜燃烧的噼啪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映照着几张疲惫而凝重的面孔。
风轻扬半跪在狼藉的金属地面上,怀中抱着袁雪。她的身体比在静澜苑时更加冰冷、更加轻飘,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冰雕。银色的长发无力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牵动着风轻扬紧绷的神经。手腕上的束缚器闪烁着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红光,警报声早已停歇,只剩下一种低沉的、代表生命体征濒临极限的嗡鸣。冰蓝色的眼眸紧闭,长睫覆盖下,是深不见底的死寂。司徒婧婧注入的几支高浓度精神稳定剂和本源修复灵液,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她的意识,仿佛彻底沉入了那片被简薇儿强行驱动的“逻辑深渊”之后,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永冻层。
司徒婧婧跪坐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
她小心地用湿润的纱布擦拭着袁雪嘴角残留的细微血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在她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小型医疗箱,里面昂贵的药剂已经用去了大半。
看着袁雪毫无生气的脸庞,她紧抿着唇,强忍着不甘心的泪水涌出。
父亲畸变的残躯就在不远处那破碎的培养舱里,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撕裂,但此刻,守护眼前这个同样濒临破碎的灵魂,成了支撑她站着的唯一支柱。
宁娜站在稍远处,背对着众人。墨玉般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肩头,酒红色的长裙在刚才的战斗中沾染了灰尘和几处焦痕,裙摆被撕裂了一角,露出裹着黑色丝袜、线条完美却带着一丝狼狈的小腿。
她双臂环抱,微微仰头看着实验室穹顶那个被风轻扬拳风轰出的巨大破洞。
破洞外,是城市地底更深处幽暗的管道和冰冷的混凝土。
她的侧脸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有些冷硬,那双曾经流转媚意的墨玉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但风轻扬敏锐地察觉到,她环抱的手臂,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了些,指尖深深陷入上臂的衣料里。
逍遥旭亮将如同烂泥般瘫软的金鳞粗暴地捆了个结实,丢在角落。
他走到控制台废墟旁,蹲下身,从一堆烧焦的电路板下,费力地扒拉出那个特制的金属U盘——血牙的徽记在应急灯光下泛着冰冷的暗红光泽。
他快速地将U盘插入自己带来的便携式抗干扰解密终端。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疯狂滚动,破解着最后几层加密。
“斌叔的卜算没错,‘金鳞’只是个摆在台前的傀儡,真正的主使是‘血牙’的老K。
U盘里的日志和通讯记录都指向他。”逍遥旭亮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那个接收‘特殊物品’的坐标也确认了,城西废弃的‘永鑫化工厂’,是老K经营多年的一个地下黑市据点,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奇物’交易。‘饲主’通过他,传递指令和接收……包括那块被污染的天工星核碎片!”
提到星核碎片,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风轻扬身上。
风轻扬缓缓抬起一直紧握着的左手。那枚温润的白玉雕琢的“玄灵封禁盒”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盒体表面,原本流转着柔和银白光泽的司徒家秘传符文,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符文的光芒变得极其微弱、不稳定,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更令人心悸的是,盒体内部,那点被封印的幽绿光芒,搏动的频率和强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咚…咚…咚……
如同恶魔在玉盒中苏醒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法则污染气息,如同无形的毒针,穿透玉盒的封印,狠狠刺入在场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实验室废墟中刚刚平息的空间法则,在这股污染气息的刺激下,再次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玻璃将碎未碎的呻吟!
“封印……在松动!”司徒婧婧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惊恐,“污染烙印在吸收星核碎片本身的法则能量!它在变强!这样下去,玄灵封禁撑不到三个月了!”
风轻扬的掌心传来玉盒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搏动感。
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盒体表面那明灭不定的符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盒内那点幽绿光芒,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带着某种……“愉悦”的意志波动!
仿佛在嘲笑着封印的脆弱,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这感觉,与废墟深处那口规则之井、与刚才被简薇儿(袁雪)强行抹杀的“饲主”分身意志,同源!是更高维度的污染本源的延伸!
“老K……永鑫化工厂……”风轻扬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必须在他转移碎片,或者这烙印彻底失控前,找到他!摧毁源头!”
“我去!”逍遥旭亮猛地站起,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复仇的决绝,“斌叔的仇,袁师姐的债,还有这该死的污染……都该清算了!”
“你一个人不行。”宁娜冰冷的声音响起。她终于转过身,墨玉般的眸子扫过逍遥旭亮,最后落在风轻扬和他怀中昏迷的袁雪身上。“‘血牙’能在燕京地下盘踞这么多年,老K绝非善类。
他的据点必然机关重重,甚至有更强大的污染魔物守护。你刚经历大战,状态未复。”她的目光在风轻扬怀中的袁雪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快得无法捕捉。
“带上她,是累赘。留在这里……”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实验室虽然被毁,但残留的污染和可能的追兵,同样危险。
风轻扬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怀中的冰冷和沉重,玉盒内那如同附骨之蛆的污染搏动,司徒婧婧悲痛而坚毅的眼神,逍遥旭亮压抑的怒火,宁娜冰冷的分析……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重担,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袁雪的状态极度危险,随时可能彻底崩溃,根本经不起任何颠簸和战斗的余波。但留在这里,在污染未清、强敌环伺的环境下,同样如同将她置于随时可能倾覆的危舟之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抉择时刻——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幼兽悲鸣般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风轻扬怀中响起!
是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