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最后一响,像是被山风掐断了尾巴,消散在大蟒山深处。黑松林里静得可怕,只有五人脚下的落叶被踩出细碎的声响,很快又被风卷着没了踪迹。
欧阳逸飞背着龙渊剑,剑穗垂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剑身在鞘中沉睡着,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隐隐的锋锐——仿佛连周遭的寒气,都被这柄古剑吸去了几分。他侧耳听着身旁的动静,梅降雪腰间的软鞭偶尔会带起风响,那声音极轻,却透着常年练鞭的人特有的韵律;苏璃的玉笛始终横在腕间,指尖时不时在笛孔上轻点,像是在测算方位;萧寒的金背砍山刀挂在背后,刀身沉重,每一步都压得脚下的枯枝发出闷响,却偏生走得极稳,不愧是信阳州神捕,在黑夜里也如履平地。
走在最前面的是乌木禅师,老和尚没带什么兵器,只背着个旧布褡裳,里面装着佛珠和几件法器。他脚步轻得像片叶子,灰布僧袍扫过带刺的灌木,竟没勾破半点布丝。
“呼——”一阵山风卷过松林,吹得枝叶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梅降雪突然停步,月白色的劲装在黑影里格外显眼,她侧头看向前方:“前面分岔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松林到了尽头,眼前赫然出现三条岔道。左边的路被半人高的茅草掩着,隐约能看见几块散落的青石;中间的路相对开阔些,地面却留着杂乱的脚印,像是被许多人踏过;右边的路最窄,入口处盘着一条碗口粗的藤蔓,上面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看着有些诡异。
梅降雪将软鞭在掌心绕了一圈,鞭梢轻轻点地:“三条道,咱们走哪条?”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果决,“中间这条路脚印太多,怕是故意引咱们过去的。”
“阿弥陀佛。”乌木禅师双手合十,目光在三条路上扫过,最后落在左边那条,“老衲觉得,先走左边这条。若不对,再返回走中间的。如此一来,总能碰上个对的。”他顿了顿,解释道,“左边的茅草看着杂乱,可草叶倒伏的方向都是朝里的,像是被人刻意踩过又用树枝扫过,反倒像是藏着东西。”
众人点头赞同。萧寒摸了摸背后的砍刀,咧嘴一笑:“禅师这眼力,比我这神捕还厉害。”
乌木禅师在前引路,欧阳逸飞紧随其后,梅降雪和苏璃并排走在中间,萧寒断后。五人同时施展起陆地飞腾法,脚下用上了轻功里的“跑字诀”——只见他们身形微微一矮,低头哈腰,脚后跟几乎要碰到屁股蛋,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五道黑影在夜色中疾行,衣袂带起的风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只留下几道淡淡的残影,很快就消失在左边的岔道里。
这条路比看上去更难走。茅草底下藏着不少碎石,稍不留意就会崴脚,两旁的灌木上还缠着带刺的藤蔓,时不时刮过衣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山环,转过山环,路竟没了。眼前是一片陡峭的斜坡,上面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几块巨大的岩石横亘在那里,像是天然的屏障。
“难道走错了?”梅降雪皱眉,软鞭已经握在手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就在这时,苏璃忽然抬手,玉笛的一端指向斜前方:“快看,远处那里有灯火。”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斜坡尽头的乱石堆后面,隐隐透出一点昏黄的光。那光很弱,时明时暗,像是风中残烛,却在这漆黑的山里显得格外刺眼。
乌木禅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片光亮的位置,沉声道:“小心点,走,过去看看。”
五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散开队形,贴着斜坡边缘的岩石慢慢往下走。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屏住呼吸,足足走了几里地,才绕到乱石堆后面。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开阔地中央长着几棵老松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几乎遮去了半个天空。而在松树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茅草屋。那昏黄的灯火,正是从茅草屋的窗缝里透出来的,随着风的吹动,光影在地上晃动,时隐时现。
茅草屋的门是虚掩着的,门口挂着一串干枯的草药,在风里轻轻摇晃。屋里没有任何声音,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柴火烧煮的动静,只有那点火烧,固执地亮着。
五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和警惕。萧寒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分头戒备,自己则猫着腰,慢慢朝茅草屋靠近。欧阳逸飞握紧了背后的龙渊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茅草屋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个陷阱。
可那点灯火就在眼前,说不定里面就藏着血羽教的线索,甚至可能有被掳走的村民。他们没有回头的道理。
乌木禅师朝众人点了点头,率先迈步朝茅草屋走去。欧阳逸飞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梅降雪和苏璃一左一右护在两侧,萧寒则像只狸猫般绕到了茅草屋的后面。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脚下的草地里,那些看似杂乱的枯草,其实隐隐组成了一个血色羽毛的形状。更没人发现,茅草屋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异香,那香味像是某种花的甜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正随着呼吸,一点点渗入他们的体内。
当乌木禅师的手即将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步跨出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比万丈深渊更可怕的境地。那间看似普通的茅草屋,根本不是终点,而是血羽教布下的第一个迷局,背后藏着的,是足以颠覆整个信阳州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