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柳树绽满了鹅黄色的小花,春风轻轻拂过,柳条随风摇曳,花儿簌簌飞落,远远望去,恰似如烟如雾般缥缈。地上的小草像是被春天唤醒,笑嘻嘻地探出脑袋,在风中欢快地摇摆着。路边的野花肆意绽放,犹如满天繁星,将大地装点得五彩斑斓。
原野上,一片片麦田焕发出勃勃生机,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而如今,在这烟花三月,孙乐谊带着下属和司机,坐在飞速行驶的高铁上,凝望着窗外的田野。大病初愈的他,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在他心中,有风有阳光,身边又有亲近之人相伴,这样的日子便是幸福美满的。
管家赵叔坐在他对面,时而神情复杂地看向窗外,眼中满是近乡情怯的感慨;时而又毕恭毕敬地朝着孙乐谊笑一笑。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赵叔离开家乡已有三十年之久。这些年,他只是偶尔回去,且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三十年前,他告别了父母和未婚妻,背着一床破旧的被窝,毅然踏上前往南方打工的路途。那时的他,年轻力壮且勤奋能干,进入了一家私人服装厂,每天踩着缝纫机做衣服。遇上赶订单的时候,常常加班到凌晨一两点。他满心期待着,盼望着过年能带着攒下的钱回家迎娶媳妇儿。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有一天,服装厂放假,他去附近的乡下游玩。在返回的途中,不幸被一辆摩托车撞倒,整个人滚落到路边的稻田里。骑摩托车的人见四周无人发现,竟丢下昏迷的他,仓皇逃逸。
就在他昏迷不醒,泡在水里,生命垂危,仿佛即将被阎王爷带走的时候,孙安佐的奶奶恰巧路过。心地善良的孙奶奶赶忙找人,用车将他送到医院,这才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孙奶奶当时救他,纯粹是出于行善积德的念头,却未曾料到,日后赵叔会成为孙家的佣人,并为孙家立下诸多功劳。
“你有多少年没回老家看看了?”孙乐谊关切地询问赵叔。
“大概有十年了吧。最后一次回去,还是我父亲去世的时候。”赵叔如实说道,“原本想着等儿子结婚后,一家人一起回去看看。谁知道他这婚一直拖着不结。”
“现在年轻人结婚普遍都晚。”坐在一旁的张助理接过话茬。张助理约莫三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年轻有为,是公司里刚刚提拔上来的年轻助理。
赵叔赶忙点头哈腰地回应:“是啊,我记得你去年刚结婚呢。”
张助理摘下眼镜,拿出纸巾擦拭着,微笑着看向赵叔说:“没错。赵叔,当时还请您去喝喜酒呢,您却不肯去。”
赵叔望着他那双透着笑意的桃花眼,说道:“我是想去来着,后来寻思着都是年轻人的聚会,我去了也凑不上热闹,哈哈,所以就没去。”
司机在一旁打趣道:“您是怕去了我们灌您喜酒,哈哈,您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哪敢呀?等您儿子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定补上。”
赵叔憨厚地笑了笑:“行。等我儿子结婚,咱们可得好好喝上几盅。”
“赵叔,等您儿子结婚的时候,您跟我说一声,我去帮您料理婚宴。”张助理戴上眼镜,笑眯眯地说道。
“行嘞。那我先谢谢你啦。”赵叔笑得满脸皱纹,像核桃皮一样。
“你们这边结婚都有啥风俗习惯呀?”张助理好奇地问道。
一路上,孙乐谊听着他们的交谈,倒也没觉得旅途疲惫。
下了高铁,已是傍晚时分。张助理安排大家前往酒店,早早吃饭休息。
按照行程安排,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行人坐上租来的汽车,由司机驾车朝着目的地进发。
此时气温逐渐回升,麦苗也开始返青。
这天早上,张田磊开着机动三轮车,车上载着水泵、水管子和化肥,来到麦田里准备施肥浇水。徐静则骑着电动车跟在后面。
母子俩刚在一块麦子地里扬完化肥,打开水泵开始放水浇地。忽然,放在三轮车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磊磊,是你手机响了。”徐静端着盛化肥的塑料盆,竖起耳朵听了听,对正埋头挖土截水的张田磊说道。
张田磊也听了一下,说:“谁找我呀?正忙着呢。”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却停了。
听到手机不响了,母子俩便继续干活,没太把这铃声当回事。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响的是徐静的手机。
徐静见儿子离三轮车更近一些,便说道:“你去看看是谁一直在打电话呀?”
“早知道就该把手机装口袋里。”张田磊一边嘟囔着,一边丢下铁锨,踩着田埂朝路边的三轮车走去。
“还不是怕装着弯腰干活掉水里嘛。”徐静对着他的背影说完,便又抓起一把化肥,快速地朝麦田里扬去。那些化肥瞬间散开,如同一片片雪花,纷纷落在麦田里。
绿油油的麦苗像是久旱逢甘霖,咕嘟咕嘟地喝着掺了化肥的水,仿佛一下子就长胖了些。
张田磊走到三轮车跟前,扯起搭在车把上的毛巾擦干净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两个电话都是同一个手机号打来的,而这个手机号的主人正是他的发小。
他刚打算回拨过去,发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划开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没看见我正忙着浇地吗?有啥事,赶紧说。”
发小听他语气不善,也跟着没好气地回怼道:“谁闲着没事给你打电话?你家来亲戚了。”
“什么?谁来了?”这几天都忙着浇麦子,张田磊实在想不出谁会来,心里暗自嘀咕着,嘴里赶忙问。
“你家亲戚,我哪能认识?”发小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
“别瞎闹!我家亲戚你不都见过嘛。”张田磊疑惑地对着手机问道。亲戚来了,看到家里没人,按常理应该直接给他们打电话才对呀。
“你还别说,今天来你家的亲戚,我还真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呢。”接着,发小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开着豪车来的,那车看着起码得五十万。说话也不是咱这儿的口音,一听就是外地人。”
“啊?到底是谁呀?”张天磊听到这儿,拿着手机愣住了。
这时,徐静也走了过来。她见儿子一脸惊讶的样子,便放下塑料盆问道:“怎么了,磊磊?”
“你跟我妈说吧。”张田磊对着手机说完,默默打开了手机免提。
徐静毕竟是有些阅历的人,听完电话那头说的情况,放下手机,望着麦田说道:“磊磊,你打电话找人来帮咱看着水浇麦子,我先回家看看。”
张田磊预感到事情不太对劲,直接说道:“妈,把水泵关了吧。不行明天再来。”
就这样,母子两人关上水泵,张田磊骑着电动车载着徐静往村里赶去。远远地,他们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豪华商务车,车旁站着几个穿戴整齐的男人。“妈,是不是我哥哥他养父家的人?”
“有可能吧。”徐静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沉思着说道。他们家哪有开豪车的亲戚,母子俩心里都想到了一块儿。“可你哥哥也没说过那边有人要来呀?”
来到家门口,徐静下了电动车,走上前去。除了围观的村民,那几个男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瞟了几眼,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院门,说道:“都进来吧。”
“就是他们。”发小看到张田磊回来,赶忙凑了上去,“说是你家亲戚,我看着也不像。可又不能不信。”
张田磊听完发小的话,又没看到哥哥孙安佐,实在摸不准这些人的来意。又见他们表情严肃,便把电动车停到一边,拦住他们问道:“你们从哪儿来?想干什么呀?”
“磊磊,别没礼貌。让他们进屋说话。”徐静一边劝儿子让开,一边又对那些人说道:“进屋喝杯水吧。”
赵叔躲在一旁,仔细打量了一下徐静,然后对孙乐谊点了点头说:“是她,没找错人。”
徐静留着短发,围着黄色的围巾,上身穿着厚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深红色的羽绒坎肩,下身穿着黑色棉裤,脚上蹬着雨靴,上面满是泥土。
孙乐谊和徐静之前见过几次面,可都是在晚上。此刻,看着眼前这位鬓角布满白发,模样黑瘦,衣着朴实的徐静,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就说几句话,我们就不进去了。”
徐静一听这话,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说:“什么话?你说吧。”
“在这儿说话不太方便。”孙乐谊看了看围聚在周围的村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能跟我们去个地方吗?”
还没等徐静回答,张田磊瞪大了眼睛,厉声说道:“不能!凭什么跟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