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辰将怀中熟睡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干净的金属板上,用自己破烂的外套将他裹紧。
做完这一切,她猛然转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护卫幼崽的母狼,冲进了那堆尖锐冰冷的金属废料!
她赤手空拳,疯狂地刨挖、翻找!
锋利的金属断口划破了她的手掌,割裂了她的指尖,温热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双手,可她浑然不觉!
疼痛在此刻,是提醒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必须找到什么!
绷带!布条!任何能止血的东西!
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绝望吞噬的刹那,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方正的轮廓。
一个金属箱子!
谢雨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发出一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半埋在废料下的箱子拖拽出来!
箱体表面布满锈迹与划痕,但在一个角落,一个褪色的、模糊的红十字标志,顽强地显露着自己的身份!
神迹!
这是地狱中的神迹!
谢雨辰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被她狠狠抹去!
没有时间软弱!
箱子被锁死了,她找不到钥匙,便用一块尖锐的金属片作为撬棍,狠狠砸向锁扣!
砰!砰!砰!
火星四溅!
她的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剩下那道该死的锁!
“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力竭的咆哮,锁扣在一声刺耳的悲鸣中断裂、弹飞!
箱盖打开的瞬间,一缕属于医疗用品的、混杂着消毒剂与塑胶的独特气味飘散出来。
谢雨辰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半卷真空包装的无菌绷带!
一小瓶几乎见底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凝胶状消毒剂!
还有一支……造型古怪的、银灰色的自动注射器,上面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骷髅交叉的危险警告标志!
顾不上了!
谢雨辰抓起那些东西,疯了一般冲回胖子身边。
她颤抖着拧开消毒剂的瓶盖,将那黏稠的凝胶,决绝地倒向胖子那恐怖的伤口!
“滋啦——!”
仿佛滚油泼上冰块的声响传来,一股白烟混杂着焦糊的气味猛然升起!
“呃啊啊啊——!”
半昏迷的胖子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闷哼,肥硕的身躯猛然抽搐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谢雨辰咬碎了银牙,泪水混合着汗水从脸颊滑落,滴进尘埃。
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用最快的速度为胖子清理着嵌在血肉里的碎屑,然后用那半卷珍贵无比的绷带,将那两只手一层层、死死地包裹起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支自动注射器上。
骷髅标志。
是毒药?还是……救命的猛药?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胖子活!赌输了,她亲手送他上路!
谢雨辰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她不再犹豫,拔掉保险盖,将那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注射器,如同握着他们所有人最后的希望,狠狠扎进了胖子粗壮的脖颈!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不知名的液体被瞬间注入。
胖子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平缓了一丝。
那死灰般的脸色,仿佛也褪去了一点。
谢雨辰脱力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视野在天旋地转。
活下去……
胖子……
我们……
都得活下去……
意识,仿佛是从无尽冰冷的海底,挣扎着上浮。
谢雨辰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混沌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的是锈迹斑斑的金属穹顶。
身体像被拆散了重组,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在发出酸楚的尖叫。
她掌心与指尖的伤口,在短暂的麻木后,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提醒着她之前那疯狂的一幕。
一个激灵,她猛然侧过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胖子!
她看到了许平升。
他就躺在她身旁,胸膛……在起伏!
那是一种平稳、深沉、富有生命力的起伏!
不再是之前那种濒死的、断续的喘息!
谢雨辰的瞳孔猛然放大,所有的疼痛、疲惫、绝望,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汹涌的狂喜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赢了!
在那地狱般的废墟里,她用自己染血的双手,硬生生把同伴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那支刻着骷髅标志的注射器,是神佛的恩赐,是恶魔的怜悯!
泪水,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决堤,顺着她满是污垢与血痕的脸颊滚烫滑落。
这一次,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许平升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层笼罩在他脸上的、代表着生命流逝的死灰色,已经彻底褪去。
他的呼吸悠长而均匀,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酣畅的沉睡。
谢雨辰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触碰一下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然而,就在她收回手的一刹那。
许平升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那不是一个刚刚苏醒之人该有的迷茫与困惑。
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谢雨辰所熟悉的憨厚与温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熔融黄金般的璀璨光芒!
冰冷,威严,非人!
谢雨辰心头那刚刚燃起的喜悦火焰,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胖子……?”
她的声音干涩,充满了不确定。
许平升没有回应她。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从重伤中恢复的人。
他低头,漠然地审视着自己被绷带包裹得如同粽子般的双手,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没有痛苦,只有一丝纯粹的好奇。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非人的金色眼眸,精准地锁定了谢雨辰。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谢雨辰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许平升的躯体,却装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他张开嘴,一种沙哑、低沉、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不安的韵律。
“我……”
“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