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府大门敞开,有两个看门的奴仆站在门口。
齐姮上前,“在下厉王府齐姮,随长庆郡主来拜访兵部尚书夏大人。”
两个奴仆对视一眼,像是看见了两个瘟神,关门的动作利落干净。
齐姮手疾眼快,将随身携带的包裹着刀鞘的长刀塞入了门缝。
两个奴仆怎么也关不上门,却也不肯打开。
齐姮手上青筋暴起,一个人对上两个身强体壮的奴仆在不落下风,“二位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奴仆甲:“我家大人只为皇上效命,不参与党争。”
齐姮:“事情紧急,赶紧把门打开。”
奴仆乙:“你们还是去别处吧,别想着拉我家大人下水。”
齐姮大怒,“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姮抬腿就要踹门,却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唤住,“齐侍卫,慢。”
声音是从门内传来的,两个奴仆向后看了一眼,把门打开了。
祝卿好从台阶下走上来,看着门内穿着一身浅粉色罗裙的年轻女子,长发高高束起,梳成少妇的模样。面容温婉清秀,好似仙女。
这是兵部尚书之女,夏晚意。
祝卿好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关于夏晚意的回忆片段。
二人在年少时期曾是密友,夏晚意比祝卿好大了两岁,像姐姐一样关心年幼失去双亲的祝卿好。
逛灯会、入宫宴,两人一直都是成双成对,情如姐妹。
但是两年前,夏晚意出了一桩丑闻。
夏晚意的堂姐夏皎皎随夫君南安侯回京探亲,当晚她的堂姐发现夏晚意与夫君行为举止怪异。
竟然带着一众奴仆将二人捉奸在床。
当时,夏晚意与姐夫,浑身赤裸,只有一床薄薄的丝绸被子为二人遮挡。仆人闯入的时候,夏晚意将将被惊醒,整个人被姐夫抱在怀里。
一夜之间,夏晚意声名俱裂。
她的堂姐因为愿意接纳自己的妹妹为夫君的妾室,得了一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两年前的寒秋,夏晚意一身玫红色的婚服,坐在自己的闺房中,等着和堂姐与姐夫返回安南郡。
祝卿好偷偷地从狗洞爬进去,找到了待嫁的夏晚意。
夏晚意是兵部尚书的独女,本应该十里红妆,成为一府的当家主母。
可是只能穿着妾室穿的玫红色婚服,等着给人俯低做小。
那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思绪回笼,原书中写到这里就没有了。因为祝卿好十四岁的时候被囚禁在枯井,再也没有与夏晚意见过面。
没想到,夏晚意竟然回京了。
夏晚意:“二位请随我进来。”
祝卿好和齐姮跟上夏晚意的步伐,三人一同走向书房。
祝卿好:“夏姐姐,你何时回来的?”
夏晚意声音沉静,“前日随南安侯和侯府妇人一同回京探亲。”
夏晚意停顿了几秒,温柔地出声询问,“阿好,许久未见了。你......还好吗?”
祝卿好侧脸看着夏晚意,这个记忆中的夏姐姐,向来恣意活泼。
可是现在,夏晚意眉心一点淡淡的愁云总是挥之不去。
祝卿好:“我过得不好。”
夏晚意呼吸一滞,试探地伸手握住祝卿好的手,感觉到没有被甩开,夏晚意加重了力道。
夏晚意轻飘飘的声音飘入祝卿好的耳朵,“别怕,夏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
书房内,兵部尚书夏恒正在里面看兵书,夏晚意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父亲,是长庆郡主来了。”
夏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夏晚意推门,三人进去。
夏恒放下手中的书,“二位,如果是有关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就请回吧。老夫向来不干涉党政。”
祝卿好没有说话只是将用粗布包裹的断刀拿出来放在夏恒的书桌上。
夏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看了看断刀,“这是何意?”
祝卿好指了指断刀的断面,“夏大人对兵器的锻造不陌生吧?您看看这个断面。”
夏恒仔细地看了起来,将断刀拿到阳光下,断面的黑点更加显眼。
“这是......”
祝卿好继续说,“前些日子,厉王带兵出征东夷,用的兵器和这把刀是用同一批钢材锻造的。”
夏恒一惊,“这件事,你上报给皇上了吗?”
祝卿好摇头,“皇上未必不知道这件事。”
夏恒又是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卿好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伴君如伴虎。”
祝卿好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夏恒,
“夏大人,这个时候重新锻造已经来不及了。战争一触即发,一旦厉王和敌人交上手,厉王必败无疑。到时候,战场就是大梁三万将士的乱葬岗。
“我恳求您准备一批钢材和锻刀匠人,让我带着钢材和匠人赶赴前线。”
夏恒定定的看着祝卿好,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祝卿好以为夏恒还是顾忌党政的问题,情急之下跪了下去。
齐姮惊诧之间大喊:“郡主!”
祝卿好:“夏大人,此事是我一人所为。钢材和匠人都是我找的,与夏大人无关。绝对不会将夏大人扯入党政之中。”
夏恒轻轻的哼了一声,“你把老夫看扁了。人和东西,老夫给你准备。只是有一个条件。”
祝卿好听见夏大人答应,欣喜若狂,满口答应,“没问题,多少钱我都有,夏大人只管开口。”
夏晚意以为夏恒想要故意为难祝卿好,“父亲!”
夏恒摆手,让夏晚意稍安勿躁
“郡主,老夫不要钱。”
“前些日子那件事让老夫以为你有些本事,能护自己周全。”
“老夫恳请,此行带上小女。”
祝卿好和夏晚意都愣住了,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条件。
夏晚意:“父亲......”
夏恒却没有再给夏晚意开口的机会,开始交代后续事宜,
“郡主,老夫即刻给你装点马车。钢材必须混入草料之中,你们伪装成商队,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至于匠人,老夫府上的一百余人都跟着你走。他们有些武艺在身,也能护你们周全。”
“东边靠近与东夷的边境之处,有一个叫锻刀村的村镇。里面的人世代以锻刀为生,可以帮你们。小女知道那个村子在哪里,让她带你们去。”
祝卿好实在不明白夏恒为什么答应得如此痛快。
夏恒似乎看穿了祝卿好的内心,“夏家忠厚,历来不入党政,这是事实。但是反击外敌,这件事无关党政。”
祝卿好:“是我内心狭隘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夏大人大义,我实在敬佩。”
夏恒:“郡主去稍作准备,我这里有几句话和小女交代。”
祝卿好识相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只能看见夏大人两行清泪从眼眶中落下。
夏恒:“晚儿,你跟着郡主远远的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夏晚意:“父亲,我走了你怎么办?”
夏恒:“我便说,你跟随郡主的车队偷跑出去,被山匪所杀。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夏晚意这个人。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别被困在南安侯府里。”
夏晚意明白了夏恒的意思,伏在夏恒的肩头痛哭不止:“我对不起父亲,我毁了夏家百年清誉,还要父亲为我操心......”
夏恒拍了拍夏晚意的后背:“我知道你在南安侯府不快乐,这是为父能为你想到的唯一一条出路。”
“晚儿,从小你就像一只小鸟。这一次,便高高远远地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