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牛和沈马从林子里钻出来,沈牛手里还拎着只野鸡,得意洋洋的:“你看!逮着只野山鸡,够咱吃两顿了。”
“大哥二哥,明恩怎么这样了?”沈秋抱着地上的苏明恩,声音都在抖。
沈马把野鸡往地上一扔,满不在乎地说:“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我们让他小心点,他非往树桩上撞,拦都拦不住。”
“摔的?”
沈秋看着苏明恩脸上的拳印,还有嘴角的血,哪像是摔的?
“他脸上的伤咋回事?这明明是被人打的!”
“你这丫头,咋说话呢?”
沈牛脸一沉,“我们是他舅子,能打他?就是他不肯砍柴,还跟我们吵,自己气不过摔了,跟我们没关系!”
“我不信!”
沈秋红着眼瞪他们,“你们是不是又欺负他了?他根本没干过活,你们非逼着他上山,现在把他弄成这样,你们还是人吗?”
“你为了他跟咱哥俩吵?”
沈马也火了,“他就是个外人!我们才是你亲哥!不就摔了一下吗?农村人磕磕碰碰常有的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至于!”
沈秋吼道,声音都劈了,“他是我男人!你们把他打成这样,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她伸手想把苏明恩扶起来,可他太重,她根本拽不动。
“你别拽了,他晕着呢。”
沈牛看着沈秋急哭的样子,心里有点发虚,可嘴上还硬,“要不……咱把他抬下山,找赤脚医生看看?”
“不行!”
沈秋抹了把眼泪,“赤脚医生看不了这个!必须去镇上的医院!他头破了,还流了血,万一伤着脑子咋办?”
“去镇上医院?那得花钱!”
沈马急了,“咱哪有钱?还得留着给我和大哥娶媳妇呢!”
“钱钱钱!就知道钱!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沈秋指着他的鼻子骂,“要是明恩真出事了,别说娶媳妇,你们俩都得去蹲大牢!赶紧抬他下山!不然我现在就去公社告你们!”
沈牛和沈马对视一眼,被蹲大牢三个字吓住了。
也被这个妹妹的态度吓住了。
沈秋可从来没跟他们这么红过脸。
他们虽然浑,可也知道把人打坏了不是小事。
沈牛咬了咬牙:“抬就抬!到时候医药费得让他自己掏!”
俩人蹲下身,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腿,把苏明恩往山下抬。
沈秋跟在旁边,一边走一边摸苏明恩的脸,眼泪掉个不停。
她看着他肿起来的眼睛,心里有些疼。
要是她早点出来,要是她没让他跟哥俩上山,就不会出这种事。
到了山下,沈秋让沈马去村口借辆板车,铺上棉袄,把苏明恩放在上面。
沈牛拉着板车,沈马在后面推,沈秋跟在旁边,一路往镇上赶。
到了镇医院,医生检查完说:“颅内没出血,但有脑震荡,脸上和身上是软组织挫伤,得住院观察两天。先去交五十块。”
“五十块?”沈马差点跳起来,“抢钱啊?”
“不交钱就别治。”医生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交!我交!”
沈秋赶紧拦住医生,从苏明恩的棉袄口袋里摸出他仅剩的几块钱,又把自己身上的钱财给了医生。
“医生,这里差不多有三十块,剩下的我写欠条,保证明天就送来!”
医生看了看昏迷的苏明恩,叹了口气:“先住院吧,剩下的明天拿来。”
苏明恩被推进病房时,沈秋守在床边。
她摸了摸苏明恩冻得冰凉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当初要是没骗他,没让他跟苏家闹翻,他现在还在海市当他的少爷,哪会受这种罪?
沈秋心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
第二天一早,苏明恩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沈秋趴在床边,眼下乌青,头发乱糟糟的。
他动了动手指,沈秋立马醒了。
“明恩!你醒了?”
沈秋扑过来,声音又惊又喜,“你感觉咋样?头还疼不疼?”
苏明恩看着她红着的眼睛,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沈秋赶紧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着给他润嘴唇。
“是……是他们打我的。”他哑着嗓子问,声音还有点抖。
沈秋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明恩,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你……我以后再也不让你跟他们上山了。”
苏明恩没说话,只是看着天花板。
脸上还疼,身上也疼,可心里更疼。
他为了这个女人,跟家里闹翻,被人骗钱,现在还被打成这样。
他到底图啥?
病房里静悄悄的。
苏明恩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枕头上。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这么窝囊,这么废。
苏明恩在病床上躺到第二天晌午,沈秋说去食堂给他打碗小米粥,刚走出病房,他就咬着牙坐起来。
左眼眶肿得只剩条缝,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可心里那股火气烧得他坐不住。
沈牛沈马把他打成这样,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裤子,哆嗦着穿好鞋,扶着墙往外挪。
每走一步,后背和肚子都像被针扎。
“你干啥去?医生说你得躺着!”护士看到他问道。
“我去趟厕所。”
苏明恩咬着牙撒谎,扶着墙拐出住院部,往镇口的公安分局走。
镇公安分局是栋砖瓦房,门口挂着“维护治安”的木牌。
苏明恩刚走到门口,就被站岗的公安拦住:“同志,你找谁?”
“我报案。”苏明恩喘着气,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被人打了,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