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顾渊的外伤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推开房门,准备下楼吃些东西。
“客官,您醒啦!”店小二“吃饭第一名”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他是个生活玩家,在这家Npc开的客栈里兼职跑堂,赚点零花钱。
眼前这位客官,出手阔绰,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他可不敢怠慢。
“随便来些清淡的早点。”顾渊淡淡道。
“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顾渊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小二哥,行行好,通融一下!我真是跟里面那位白衣服的公子哥儿是一起的!他是我……我远房大侄子!”
“不像?怎么不像,你看我和他鼻子眼睛都挺像的,他这次出来,就是专门来孝敬我这个七舅姥爷的!”
一个熟悉又猥琐的声音传来。
顾渊打开门,额角的青筋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这老神棍,怎么阴魂不散?
他不是走了吗?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老道士,正扒着门框,满脸堆笑地跟店小二解释着,唾沫星子横飞。
“去去去!”店小二一脸嫌弃地挥着手,“你这老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做生意!”
“哎,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老叫花子?贫道是出家人!”张伯端一脸的不乐意。
店小二“吃饭第一名”看看门口的邋遢老道,又看看楼上这位气质清冷、宛如神仙的白衣公子,怎么也无法将“七舅姥爷”和“远房大侄子”这两个称谓联系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渊,试探着问道:
“客官,您……认识他?”
顾渊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不……”
他本想说不认识,但转念一想,这老家伙实力深不可测,真要是在这客栈里动起手来,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改口道:“……让他上来吧。”
“啊?哦,好嘞!”
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冲着门口大喊一声,“行了别赶了!那位客官认识他!”
张伯端闻言,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他得意地冲那伙计扬了扬眉毛,理了理自己那跟鸡窝似的头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径直上了二楼。
他来到顾渊面前,自来熟地在顾渊对面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末了还舒爽地打了个嗝。
“哈——渴死老道了!”
顾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一言不发。
整个二楼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沉默而凝固了。
张伯端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这股低气压,他放下茶壶,抹了抹嘴,看着顾渊,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不欢迎啊?老道我紧赶慢赶,两条腿都快跑断了,才追上你。吃你一顿早饭,不过分吧?”
顾渊终于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伯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
“说人话。”
顾渊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手指已经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张伯端见状,知道再卖关子,眼前这小子恐怕真要翻脸了。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难得地正经了几分。
“小子,你那杆枪,不简单。”
他压低声音,眼神深邃,“它是活的。就像一头刚出世的凤凰,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野性。你现在能压制它,是因为你的意志足够强大。”
“但若是你心神稍有松懈,或是被杀戮蒙蔽了心智,你猜……最后是你用枪,还是枪用你?”
顾渊的瞳孔微微一缩。
张伯端的话,说得不无道理。
凤渊枪确实有灵,而且灵性极强,在与张伯端战斗之时,那股源自兵器本身的杀伐之意,甚至偶尔会反过来影响他的心境。
“所以,老道我得跟着你。”
张伯端摊了摊手,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就当是给你这头小凤凰,找个……嗯,德育导师。免得你哪天走火入魔,把这天给捅个窟窿,到时候,烂摊子还得老道我来收拾。”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意有所指:
“再说了,‘有位存在’对你可是相当看好,特意嘱咐老道,要多‘关照’你一下。老道我这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有位存在?
能让紫阳真人张伯端都示好的存在?
顾渊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东皇的身影。
是祂吗?
想到这一点,顾渊心中的敌意消散了大半。
他看着张伯端,重新评估着这件事的利弊。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跟在身边……
坏处是,行动不再自由,还多了一个随时可能坑自己的老骗子。
好处是,有了一个免费的、最顶级的武学陪练和顾问。
这对于迫切想要提升实力、了解这个世界更深层秘密的他来说,诱惑力巨大。
权衡片刻,顾渊心中已有了决断。
“可以。”他言简意赅。
“嘿嘿,就知道你小子是聪明人……”张伯端抚须一笑,正待再说些什么。
“但是,”顾渊打断了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路上一切花销,你自己出。”
张伯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吹胡子瞪眼道:
“什么?!你让老道我出钱?你看看老道我这全身上下,哪有一文钱的样子?”
“那是你的事。”顾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你你……”张伯端指着顾渊,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是虐待老人!不尊师重道!”
“我没拜师。”
“……”
最终,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两人达成了一项新的协议:
顾渊负责路上的一切开销,作为交换,张伯端必须回答他关于武学上的一切问题,并且不得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就这样,一支画风极其诡异的两人小队,踏上了新的旅程。
路过城镇,张伯端会第一时间冲进最好的酒楼,点上满满一桌子最贵的招牌菜,然后在一众食客惊愕的目光中,风卷残云,吃得满嘴流油,最后心安理得地一抹嘴,冲着柜台大喊:
“小二,记我后面那位账上!”
每到这时,顾渊都只能面无表情地掏出银子,在一旁店小二和食客们“这年轻人真是孝顺”、“可惜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长辈”的同情目光中,默默结账。
夜宿客栈,张伯端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比如“老道我夜观天象,此地上房风水不好,煞气太重,唯有天字一号房的紫气才能压制”,从而霸占最好的房间。
顾渊对此早已免疫,他更关心的是,如何从这老神棍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东西。
他前世虽然突破了大宗师,但奈何从未接受过正统的大宗师道统指导,对很多只有到大宗师境界才能知晓的知识,知之甚少。
“何为道域?”夜里,顾渊问道。
“道域嘛,就是当你把一种武道意志修炼到极致,能与天地产生共鸣,借用一部分天地法则,形成一个你说了算的‘场’。”
张伯端一边剔着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比如老道的‘无为’,就是懒。懒得动手,就让天地动手。”
“你的枪意,若是能再进一步,领悟第三境‘枪魂’,再摸透枪心、枪意与枪魂之间的关联,也能形成你自己的道域。”
“到时候,你的道域之内,万物皆可为枪,一念起,寸草便可斩精铁。”
顾渊若有所思。
“五绝与大宗师,区别大吗?”
“区别大了去了。”
张伯端来了精神,“那五绝,我承认是有挺天才的,把‘武’练到了极致,是人中龙凤。”
“但是你要将他们和大宗师们相比,那就好比东施效颦,东郭吹竽,大宗师是能开始触碰‘道’的门槛的存在,是能从‘人’,往‘圣’、‘祖’靠近。”
“一个还在用自己的力量,一个已经开始学着借用天地的力量。”
“你说,区别大不大?”
这些指点,往往夹杂在张伯端各种不着调的言论中,却字字珠玑。
为顾渊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让他对自己未来的道路,看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