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卷起漫天尘沙。
张伯端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凤渊枪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忌惮。
果然是这件不该出现的东西在作祟。
“有点意思!当真有点意思!”
张伯端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来了兴致,捋着胡须大笑起来,“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请不走这件‘祸害’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看似缓慢,实则一步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瞬间出现在顾渊面前。
他并指如剑,又化掌为山,一拳一掌之间,毫无烟火之气,但在顾渊看来,却蕴含着搅动风云、颠倒乾坤的莫大威能。
三重天拳意!三重天掌意!
加持己身!
不显山不显水。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圆融如一的武道意志,竟被他信手拈来,化作一张天罗地网,将顾渊笼罩。
顾渊深知大宗师的厉害,长啸一声,全力施为!
凤渊枪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发出一声高亢清越的凤鸣!
一股源自神兵本身的桀骜意志冲天而起,竟隐隐与张伯端引动的天地之威分庭抗礼!
凤渊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追魂夺魄的流光,时而似狡兔出窟,阴险狡诈(绝影);时而如惊涛拍岸,气势磅礴(随风);时而像万流归宗,固若金汤(归流)。
一时间,山谷之中,拳风掌影与枪芒纵横交错。
两人的战斗,早已超越了招式的比拼,每次伯仲间争锋都是先经过心念上的博弈。
张伯端的武学,主张性命双修、道法自然。
他的每一次出拳,都仿佛引动了山川之力。
每一次拍掌,都好似调动了江河之势。
他整个人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皆是煌煌天威。
而顾渊的枪法,则是纯粹的“武”与“杀”的体现。
他的每一枪,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撕裂、洞穿、毁灭眼前的一切阻碍。
他的枪,就是他的道,一条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霸者之路!
这是一场“无为”与“有为”的碰撞,一场“顺天”与“逆天”的对决!
“他娘的!”
又一次硬拼之后,张伯端身形飘退,心中已是骂开了花。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原本以为,自己大宗师修为,对付一个初入宗师的小辈,不过是手到擒来。
可一交手,他才发现大错特错。
“这内力……至阳至刚,莫非是那老秃头的《九阳真经》?可这里面又夹杂着一股子蛮横霸道的劲力,好像是密教《龙象般若功》的路子!”
佛道双修?
还让不让人活了!
更离谱的是,这小子的武道境界!
张伯端看得分明,顾渊的心法和武技修为,才踏入返璞归真的门槛不久,离“天人合一”还有点距离。
可偏偏他的枪意,竟然已经修到了离谱的三重天!
“意可离体,神存兵戈……”张伯端眼角抽搐,目光再次落到那杆暗金长枪上,“再加上这杆不该出世的神兵……这枪,简直就是为他的三重天枪意量身定做的!”
难怪!
难怪他能凭宗师之躯,硬撼自己的“无为”道域!
这哪是人在打架,这分明是拿外挂在拼命!
“怪哉!怪哉!”
张伯端心中百转千回,“这要是让他修成大宗师,岂不是要捅破天?”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暮,又从黑夜战至黎明。
两人皆是内力深厚之辈,战斗起来仿佛永动机一般,不知疲倦。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方圆百里之内,早已化作一片焦土。
山峦被夷为平地,河流被强行改道,整片大地仿佛被无数陨石犁过一遍,满目疮痍。
“呼……呼……”
顾渊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凤渊枪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浑身衣衫破碎,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嘴角还挂着血迹。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亮得骇人,燃烧着疯狂的战意。
对面的张伯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那一身破旧的道袍,已经成了布条,发髻散乱,颇为狼狈,同样在喘着粗气。
他看着顾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小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按理说,他绝对打不过自己。
可他的战斗方式,完全是以命搏命,根本不在乎自身的伤势,只为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更深的伤口。
再凭借那杆神兵的无上威能,竟然硬生生与自己斗了个有来有回。
“小子,最后一次机会。”张伯端抹去嘴角的血沫,沉声道,“把枪给老道,老道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应他的,是顾渊更加狂暴的战意。
“唉……”
张伯端长叹一口气,眼神中那最后一丝游戏人间的态度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冷。
“冥顽不灵!”
他双手在胸前合拢,一股比之前“无为”道域更加恐怖、更加凝练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有人问我蓬莱路,云在青山月在天!”
“小子,接招!”
话音落下,只见他直接用内力凝结出一轮实质化的“明月”,恐怖的内力不断在周身宣泄,引得四周的一切都在不断向后倒退。
顾渊知道,这是对方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强的一击。
他同样将体内剩余的所有真气压榨而出,尽数灌入凤渊枪中。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己的整个身心、神魂、意志,都与这一枪融为一体。
相信自己!
相信凤渊!
“点龙!”
亮银色的枪芒,在这一刻化作了璀璨的白金色。
仿佛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悍然撞向了张伯端那显化百丈之高、足以颠倒乾坤的一掌!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恐怖的巨响,震彻云霄!
声响持续许久,不绝于耳!
一道血线,在张伯端的胸前猛然炸开!他身上那件破旧道袍应声化为齑粉,露出一道从左肩划到右腹,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
凤渊枪那无匹的锋芒,终究是突破了他那号称万法不侵的护体道罡。
而顾渊,则如遭万钧雷噬,被那恐怖的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胸口。
他口中狂喷出一股血箭,身体疾驰而出,重重地砸在百米之外的山壁上,将坚硬的岩石撞出一个巨大的人形凹坑。
“噗!”
顾渊猛地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可他硬是凭着一口气,左手死死抓住几乎脱手的凤渊枪,右手撑着岩壁,指节因用力而崩裂出血,竟是要再度站起来!
他那双在烟尘中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张伯端,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下一次该如何出枪的疯狂盘算。
以伤换伤!
以命搏命!
“咳……咳咳……”
“停!不打了不打了!”
就在顾渊挣扎着想要站起,准备再战之时,张伯端却捂着胸口,连连摆手,一脸的晦气。
“你这小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老道我认栽,认栽了行吧!这破枪你留着,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他看着从山壁上滑落,拄着凤渊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的顾渊,眼神复杂地说道:
“小子,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这杆枪,能成就你,亦能毁灭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身影一闪,仿佛融入了光线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