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另一端的慕容家,气氛一片愁云惨淡。
“又是桓家!他们又抢了我们三条通往北方的商路!”
慕容家家主慕容棣,一掌拍在桌上,气得脸色铁青。
自从顾渊成为桓家太上供奉的消息传开,他们慕容家在江南的生意,便处处受到排挤和打压。
以往那些需要仰他们鼻息的商贾,如今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撕咬着慕容家的产业,转而投向了桓家的怀抱。
他们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只因为,桓家有一位“武绝”。
这个名号,如今在江南,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谁敢动桓家,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位当世神话的雷霆之怒。
“家主,我们……还是让了吧。”
一位长老颓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跟桓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慕容棣闭上眼,满脸屈辱。
“让!”
消息传回桓家,桓清涟听着下属的汇报,心魂大悦。
她品了一口香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看着老对手节节败退,这种感觉,比赚了百万两银子还要痛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对顾渊的感激,又加深了一层。
因此,对于顾渊交代的事情,也变得愈发上心。
“吩咐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干将师傅的所有要求!”
她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另外,派人盯紧慕容家的那座‘还施水阁’,我记得,那里面的武学藏书,可是不少啊……或许,将来能为顾供奉的开宗立派,做些准备。”
她已经在为更遥远的未来,开始布局了。
仅仅花费五日,所有辅助材料全部到位。
铸兵的准备工作,正式开始。
三日之期已到。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姑苏城的水汽,那座被桓家把守的铁匠铺,已然是一片肃杀之气。
方圆百丈之内,再无一个闲人。
桓家的武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里围得如铁桶一般。
顾渊依约而至。
桓清涟早已等候在此,她今日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武者服,少了几分家主的威严,多了几分江湖人的干练。
两人一同走进院落。
院内,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中央那座巨大的熔炉,此刻正熊熊燃烧着,炉火是诡异的幽蓝色,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十几个赤着上身的铸兵池族人,神情紧张地忙碌着,将一块块珍稀的辅材,按照特定的顺序投入炉中。
干将焱站在熔炉前,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他似乎三天三夜未曾合眼,这让他双目之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当他看到顾渊的身影时,那根紧绷的弦,猛地再次颤动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顾……顾先生,桓家主。”干将焱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上来,“一切……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他躬着身子,不敢与顾渊对视,声音沙哑地说道:
“只是……铸造神兵,乃是窃取天地造化之功,过程之中,需要绝对的安静与心神的专注。”
“任何外人的气息,都可能会干扰到兵刃灵性的孕育。”
“所以……还请先生和家主能移步到外面等候。三个月后,炎……必定为先生献上一柄绝世神兵!”
他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这是匠人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谁也挑不出毛病。
桓清涟闻言,点了点头,便欲转身。
她虽是家主,但也尊重专业人士的规矩。
然而,顾渊却未动。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干将焱,没有说话,却让后者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干将焱的额头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撒谎的小学生,所有的心虚和伪装,在对方的注视下,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良久,顾渊终于开口。
“我既参与,便无内外之分。”
他顿了顿,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熔炉,将身后那个冷汗直流的宗师级匠人,当成了空气。
“你只管动手,我只看,不会影响到你。”
话音落下,他已然站在了熔炉之旁,那足以将精铁融化的热浪,吹动着他的发梢,他却恍若未觉。
其气场之强大,其姿态之傲然,让干将焱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堵死在了喉咙里。
拒绝?
他看着那个静立在炉火前的背影,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一股无形的恐惧彻底碾碎。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可能就会和那些辅材一样,被扔进熔炉里。
这位“武绝”对兵器的兴趣,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他不是来监工的,他似乎是对“铸造”这个过程本身,充满了好奇。
不经意间,干将焱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绝望。
他所有的计划,在对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轰然崩塌。
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先生。”
他转身,对着族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开始。
他转过身,对着族人打了一个手势:
“开炉,试铁!以玄铁为基,融赤铜,验火候!”
炉火轰鸣,族人们在他的指挥下,开始进行前期的材料融合实验。
干将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副心神投入到锻造之中。
他口中不断报出一连串材料名称和精准到毫厘的份量,指挥着族人有条不紊地操作。
那一刻,他的脸上只有一种属于匠人的专注与痴迷。
顾渊静静地看着。
他能看出,干将焱在基础锻造上的功底极为扎实,对各种金属的特性了如指掌。
这份专注,做不得假。
就在这时,干将焱对着一个心腹族人低喝一声:“取‘血引’来!”
很快,一个黑玉小瓶被送到他手中。
干将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一股浓烈的血腥和凶煞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吊睛大虫的精血?”顾渊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干将焱没有理会,他凝视着炉中翻滚的铁水,掐准一个时机,将一滴精血滴入其中。
“嗤——”
精血落入熔炉,炉中的火焰猛地一窜,却没有像残谱上记载的那样变为赤红,反而扭曲着,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明暗不定的惨绿色!
炉火开始剧烈地闪烁,一股不稳定的狂暴气息从中泄露出来。
干将焱脸上露出细汗。
他死死盯着那惨绿色的火焰,又看了看手中的家族残谱,脑门褶皱挤成一团。
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