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听完未发一言,因为他对此并不在意。
名号而已,于他如浮云。
无论是“神魈”还是“武绝”,都改变不了他追求武道极致的本心。
只要他足够强,世人们都得捧着他,他的身边永远都充满好人。
夜深人静,顾渊盘坐在院中静思。
嵩山一役,他与数位顶尖高手连番大战,收获的武学感悟如同奔涌的江河,需要时间来沉淀、梳理。
九阳真经在体内缓缓运转,如同一轮温暖的太阳,将此前连番大战留下的最后一丝暗疾,也彻底消融。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通透,仿佛一块雕琢无瑕的美玉,等待着最后的抛光。
他将成为自己最强的依仗。
翌日,顾渊再次来到那座铁匠铺群。
院子里,干将焱早已等候多时。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麻布短打,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仿佛即将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顾先生。”
见到顾渊,他躬身行礼,态度比昨日更加恭敬。
“干将师傅,不必多礼。”顾渊开门见山,“关于我要的枪,我有一些想法。”
干将焱精神一振,连忙道:“先生请讲,小人洗耳恭听!”
“首先,是重量。”
顾渊伸出一根手指,“我需要它的重心,比寻常长枪更靠后三分。”
“如此,枪头挥舞时才能更轻灵,而枪尾则能提供更沉稳的支撑,便于我随时切换招式。”
干将焱听完,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虽刁钻,但还在他的理解范畴之内,是个精妙的巧思。
看来武学宗师确实有两把刷子。
“其次,是传导。”
顾渊继续道,“我所修内功,有至阳至刚,亦有霸道无匹。”
“枪身必须能完美地承载并传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不能有丝毫的凝滞和冲突。”
“它既要能如火山爆发般刚猛,也要能如大江奔流般绵长。”
干将焱脸上的从容不见了,他眉头紧锁。
一种材质,如何能同时适应两种性质迥异的内力?
这就好比要一块烙铁既能烫人,又能冰手,简直闻所未闻。
“最后,是特性。”
顾渊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我需要它在极致的锋锐之外,兼具无与伦比的韧性。能刺破万物,亦能承受万钧之力而不毁。刚柔并济,方为神兵。”
干将焱彻底愣住了,他下意识道:
“先生,这……这已然违背了金铁至理!”
“自古以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便失其锋;千锻铁锋锐无匹,则易折断。”
“两者不可兼得啊!”
他以为眼前这位武学宗师,是在异想天开。
顾渊看着他,并未解释,只是走到一旁,从一堆废料中捡起一根烧火棍般的铁条。
他左手握住铁条一端,一缕金色的气劲透体而出,铁条瞬间变得赤红,散发着灼人高温。
紧接着,他右手覆盖其上,一股蛮横霸道的气息涌入,那赤红的铁条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干将焱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那根几乎要崩碎的铁条,嘴巴越张越大。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他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他是怎么做到的?
“先生之见,振聋发聩!小人……小人茅塞顿开!”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顾渊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敬畏,多了对顾渊的一丝崇拜。
“只是……”
激动过后,他又面露难色,“要达到先生所说的境界,光有星辰精铁作为主材,恐怕还不够。”
“还需要一些极为珍稀的辅材,来调和它的特性。”
“比如,极北之地的‘玄冰铁’,用以增加其韧性;南海深处的‘沉沙赤铜’,用以提升其对内力的传导性……”
他一连说出七八种极为稀有的材料,每一种都价值千金。
顾渊尚未开口,一旁的桓清涟终于出言:
“干将师傅只管列出清单,三日之内,无论天涯海角,桓家必将东西送到你面前。”
这份气魄与财力,让干将焱再次被深深震撼。
待顾渊与桓清涟参观了一些他的佳作后离去,干将焱立刻冲进了自己的密室。
密室中,一张巨大的桌案上,摊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
他对着那残缺的图谱,时而比划,时而低语,状若疯魔。
将顾渊提出的理念,与古籍上的零星记载相互印证,试图从中推演出一条通往神兵的道路。
一夜过去,他未曾合眼,脸色愈发苍白。
“爹,吃点东西吧。”
女儿莫邪雪萍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看着父亲憔悴的神情,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助。
她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继承父亲那般惊才绝艳的铸造天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独自承受这泰山压顶般的重担。
干将焱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本残谱。
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顾渊的要求太高了,高到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那已经不是在铸造一柄兵器,而是在创造一个有生命的“道”的载体。
深夜,他走出密室,来到后院的祖祠。
他跪在铸兵池先祖干将、莫邪的牌位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真的能成功吗?”
莫邪雪萍跟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干将焱没有回答,只是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是族中的一位长老。
“阿焱,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长老叹了口气,“桓家和那位‘武绝’,都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若是九十天后,你拿不出让他们满意的东西……”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份沉重的压力,却让干将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不会失败的!”
干将焱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却坚定,“这是我们铸兵池唯一的机会!要么,一飞冲天,重现先祖荣光!要么,万劫不复,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我,干将焱,赌了!”
长老看着他眼中的疯狂,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待众人走后,干将焱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本残破的书谱。
他没有看前面的内容,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与前面的纸张截然不同,似乎是用某种兽皮制成,上面用血红色的朱砂,描绘着一个诡异而复杂的图阵。图阵的中央,是一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兵器。
而在书页的右上角,用古篆体,清晰地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禁”!
干将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禁”字,嘴唇翕动,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