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透了整片山林。林悦握着桃木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剑身上残留的黑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腥甜,像是某种活物被灼烧后的余味。影煞的力量在她体内冲撞着,与血脉里属于守护者的温热气息反复撕扯,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远处,长老瘫在断裂的石阶上,黑袍被撕裂成破布,露出底下枯瘦如柴的躯体。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悦,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咳……咳咳……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黑色烟雾正从他七窍中往外涌,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影煞的力量已经被唤醒,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撑裂整个大地。”他突然拔高声音,嘶哑的笑响彻山谷,“这只是开始!你们守不住的!这片土地,迟早要变成我们的猎场!”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揉碎般,化作一团浓稠的黑烟。林悦挥剑去斩,却只劈中一片虚无,那黑烟在风中打了个旋,竟朝着青铜门的方向飘去,贴着厚重的门板钻了进去,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
“他跑了。”阿九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扶着石壁慢慢站起身,素白的道袍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那是被影煞侵蚀的村民的血。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扒拉着地面。
林悦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刚才与长老对抗时,影煞的力量曾短暂地与她共鸣,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些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饥饿——对生命与灵魂的饥饿。
“你还好吗?”阿九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
林悦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才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影煞的力量……比上次强太多了。”她灌了口冷水,喉间的灼痛感稍缓,“刚才长老说的话,你信吗?”
阿九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地上残留的黑灰,那灰落在指尖竟像活物般蠕动了一下,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宁可信其有。”她声音低沉,“长老活了太久,他知道的秘密远比我们多。影煞既然能被唤醒一次,就一定能被唤醒第二次。”
远处传来几声鸦鸣,凄厉得像是孩童的哭嚎。林悦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夕阳最后的余晖正从山尖褪去,整片山林被迅速蔓延的暮色吞噬,那些原本熟悉的树木此刻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黑影,枝桠交错间,仿佛藏着无数窥伺的眼睛。
“先回村子吧。”阿九扶着林悦站起来,“天黑后,山里不安全。”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石阶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断裂的法器碎片、凝固的黑血、被踩烂的符咒。走到半山腰时,林悦突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怎么了?”阿九握紧了腰间的符咒袋。
“你听。”林悦的声音压得很低。
风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石头,又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在落叶堆里穿梭。那声音忽远忽近,始终跟在她们身后,却又抓不住源头。阿九从袋中摸出一张黄符,捏在指尖念动咒语,符纸“腾”地燃起幽蓝的火苗,照亮了身后的山路。
火苗跳动的瞬间,林悦清楚地看到,她们身后的石阶上,散落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那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留下的,却在每一步的落点处,都凝结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不是血,更像是某种浓稠的、带着腥气的黏液。
“走!”阿九拽着林悦加快脚步,蓝火在她掌心剧烈摇晃,“是影煞的余孽,它们在跟着我们。”
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往日这个时辰,村口的老槐树下总会聚集着纳凉的村民,孩子们的嬉笑声能传到二里外的溪边。但今天,整个村子安静得像座坟墓。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连一盏灯都没亮,只有几扇破旧的窗纸在风中簌簌发抖,露出里面模糊的黑影。
“不对劲。”林悦停下脚步,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村民们从不这样。”
阿九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王伯?是我们,林悦和阿九。”
屋里没有回应。
她又加重力气敲了敲,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恐惧:“别……别进来……外面……外面有东西……”
“王伯,是我们啊。”林悦提高声音,“长老已经被打跑了,没事了。”
“不是长老……”王伯的声音在发抖,“是影子……地上的影子……它们会动……刚才二柱家的娃子,就被自己的影子拖走了……”
林悦和阿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寒意。她们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月光惨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一动不动。可当她们移开目光的瞬间,林悦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自己的影子指尖动了一下,像是要挣脱地面的束缚。
“先进医馆。”阿九拉着林悦转身就走,“这里不能久留。”
医馆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药柜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草药撒得满地都是,其中几株带着毒性的黑色曼陀罗被踩烂了,紫色的汁液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蛛网般的裂痕。
“砰!”
身后的门突然自己关上了。林悦猛地回头,只见门板上贴着的镇邪符正在冒烟,金色的符咒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灼烧着。
“锁上门。”阿九的声音很沉,她正点燃医馆里唯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墙角的阴影被拉得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轮廓在里面蠕动。
林悦闩上门,转身时,突然看到药柜最底层的抽屉是打开的。那里面原本放着村里的族谱,记载着守护者一脉的传承。她走过去查看,抽屉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掉在地上。
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扇门,门里缠绕着无数黑色的线条,线条末端都拖着小小的人形。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墨迹已经模糊:“青铜门开,影煞过界,双生花开,血祭万物。”
“这是什么?”林悦捡起纸,指尖触到纸面时,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摸到了冰块。
阿九走过来,看到纸上的符号,脸色瞬间变了:“这是……先祖留下的警示。双生花……指的是影煞与守护者?”她指尖划过那些黑色线条,“这些线条……像是某种连接,把两个世界绑在了一起。”
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空气。林悦抬头看向窗外,月光被一团厚重的乌云遮住了,窗外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几棵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窗纸上,如同无数只抓挠的手。
“我们必须找到影煞力量觉醒的源头。”阿九的声音压得很低,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否则,就算打跑十个长老,还会有更多的影煞涌出来。”
林悦点头,将那张纸折好放进怀里:“我在与影煞建立联系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力量。”她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与长老对抗的瞬间,“那力量很冰冷,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它在拉扯我,想把我拖进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里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光,只有无数影子在互相吞噬。”
“另一个空间?”阿九皱眉,“难道青铜门后,不只是影煞的巢穴?”
“也许门后是通道。”林悦睁开眼,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后怕,“长老化作黑烟钻进了青铜门,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顶。紧接着,是瓦片被踩碎的脆响,那声音从屋顶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速度极快,却又异常轻盈,不像是人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