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伤脚,苏卫戴着脚铐手链,动起手来竟然势均力敌。
不多时就扭打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什么话戳心窝子说什么话。
穆原这时才明白这两人为何能玩儿到一起。
但凡换个人,听到这样扎心的话,根本就不会再想来往。
大理寺卿听闻消息匆匆赶来,脸色煞白,“穆相,听闻公主和苏大将军打起来了?”
穆原头疼看向牢中,无语至极。
大理卿也看进去。
两人扭在一起,互相制衡,苏大将军掐着公主的脖子,公主掰着苏大将军的脖子,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互相威胁,锁着对方命门。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大理卿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和身旁看呆了的四护卫一样,犹如石化。
穆原见两人没再动作,只互相锁着谩骂,走近牢中去分开两人。
大理卿目光佩服,穆相一介文人,竟敢去拉辅国大将军和镇国公主两大难缠武将的架。
穆原去拉苏卫的手,低声道:“放手。”
苏卫不服气,“你怎么不让她先放。”
“你年纪更大,让着她。”
苏卫:......
撒过火也不想打了,愤愤放了手,冷哼一声,将明晏推开,骂了句,“跛脚疯狗!”
明晏也放开了他,呸了他一口,穆原赶紧将她拉开,扶到一旁,阴阳怪气道:“公主当真英勇,伤了腿还这般不安分。”
明晏拿过他递来的拐杖,指着苏卫道:“算你命大知道吗?我要是没伤,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苏卫回嘴道:“我若不是带着镣铐,我还撕烂你的嘴呢。”
穆原听得头疼,拔高声音道:“行了,此事传扬出去,丢脸的也是你们两人,有必要在这儿自相残杀吗?平白让人看笑话。”
两人异口同声道:“谁敢笑?”
穆原想晕倒,拉着明晏就往外走,“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先回府吧。”
将明晏带出大理寺公衙,送进马车中,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皱巴巴还沾着牢中脏污的衣裙,脖子还有掐出的红痕,眉头紧皱。
“大夫说的话你是一句听不进去,若非苏卫顾忌你的脚伤下手轻,你今天非加重不可,当真要成跛脚了。”
明晏烦躁撩开额边落下的碎发,“谁让他骂得那么难听。”
“你骂的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晏眼睛一瞪,“你还敢说我?”
穆原拍拍她衣裙上的脏污,替她整理头发,“也要打我一顿吗?”
明晏冷哼一声扭过头。
穆原好笑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明明是来办正事的,聊着聊着就走偏,你忘了你来的目的了?”
“没,打一架不影响。”
穆原伸手捧着她的脸扭过来,“你先回府,我再找苏卫聊聊,记得让大夫看看你的脚刚刚有没有伤到,明日我再去找你。”
送走明晏,穆原长舒一口气,又折返大牢。
苏卫已经收拾好又恢复懒懒躺在石床上的模样,若是忽略地上乱七八糟四仰八叉的凳子桌子,看起来当真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看见穆原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还有事儿?”
穆原捡起个被踢翻的凳子走到苏卫旁边放好坐下,在凌乱昏暗的牢房里依然冷静从容,格格不入。
“我看你待得自在安逸,可是不想出去了?”
“你能让我出去?”
“我不能,但你自己可以。”
苏卫皱眉,“那你来做什么?”
“你刚刚和公主说,再关你一次,是什么意思?”
苏卫枕着手闭上眼,“好奇你就自己问她去。”
“她不会告诉我。”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你不会吗?”
苏卫侧过身,支着头屈着一条腿看他,似笑非笑道:“你以前躲我跟躲瘟神一样,现在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你想干什么?”
穆原直接忽略他的调笑,“你今日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陛下确实该将你好好关一关,磨磨你的性子。”
“大理寺狱又不是没意外死过人,再关下去,说不定我就死这儿了,也好,正好下去和我父兄团聚,我喜欢宽大华丽的棺材,到时候记得送我一副上好的沉香棺椁,不枉咱俩相识一场。”
穆原无语起身欲走,苏卫却叫住他。
“你要是有空,去帮我看看小郡主,那天晚上她吓得不轻,别吓傻了。”
穆原头也不回,“我不适合去看景岚郡主。”
“就当帮我个忙,这儿除了你,别人也进不来,我想托个人都托不到。”
穆原转身,微仰着头看他,“这就是你托人办事的态度?”
苏卫暗自咬牙,坐起身,道:“魏王死后她为帅,镇北军上下都她说了算,她说苏家只剩我一个,不让我去送死,撤了我先锋将军的职,让我支援待命,我不服,私自上了战场,受了重伤,伤好以后她就将我关了半个月明令禁止我冲锋,后来就闹翻了,我去了西南,她追不过来,之后五年没有联系过,直到这次回京。”
穆原静静听完,转身出了大牢,三把锁落下。
“我会让人去看看郡主近况,公主已经回京,你不用担心。”
苏卫嗤道:“她?魏王府布防差成那样她都没发现。”
“郡主已经搬到公主府居住,公主明日会去皇陵祭拜魏王,应该会带郡主一起去。”
苏卫点头,又多说了一句,“邢岩狡猾,身手敏捷,不好抓。不过他冒险来京肯定是走投无路又不甘心隐姓埋名碌碌无为,所以肯定会找他的靠山要好处,京中恐不太平,你转告明漫漫一声,让她多注意,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栽在邢岩手里。”
“嗯。”
“你也是啊,毕竟陈州案是你查的,他的好日子也是你终结的,对付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可更简单。”
“不劳费心,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让陛下放你出去吧。”
苏卫又躺了下去,无所谓道:“天下都是陛下说了算,我想有什么用,得他老人家想。”
“你若听陛下的话,不要惹事,老老实实做你的辅国大将军,陛下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卫笑了笑,懒洋洋道:“那就劳烦左相转告陛下,臣全家都是忠心耿耿,自然是唯天子之命是从,陛下若是不放心,让我回边关镇守就是了。”
穆原看着牢中暗处石床上翘着腿躺着的苏卫,沉重的铁链锁住双脚,连着双手上的铁链,脖子上还有刚才明晏拧出的红印,在霉湿的大理寺里也十分镇静。
看着牢门上粗壮铁链上的三把大锁,道:“公主不让你追查这件事是为你好,陈年旧事查起来本就困难,更何况这一切都没实证,皇室手足相残之事一经传出,无论是不是真的,对皇室而言都是巨大的丑闻。而且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见不得光,你也知边关数万英魂会不满,若此事宣扬出去,军中对朝廷信任何在?陛下思虑良多,并非你所想的包庇,只是很多事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他知你功劳,即使关你在狱中也不曾亏待。”
苏卫没有回答,面色紧绷。
穆原追问道:“苏卫,你可听进去了?”
半晌,苏卫淡淡问道:“陛下当真属意周王做太子吗?”
“不知。”
苏卫沉默良久,久到穆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有些不甘心的妥协声音,“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