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查过南江县，明绪南也算有了经验。
带着人去各县再查一遍，故技重施，想着蔡明征的圆滑，和各县官员周旋套话，又学着明晏那气势，也不怕把天捅破。
软硬兼施，倒是一路势如破竹，查得极快。
南江尚且如此，其他各县也没好多少。
只是到底不像南江这样黑暗。
众人都是黑的，你若不黑便是不合群，也有那尚有几分良心的官员。
不等他一一查证就直接自认自罪，主动交代个干净的。
刑狱、税收、户籍、田亩。
能做的手脚都不少。
等到他查完几个县回到云州的时候，明晏差点没认出来。
“你去的官衙不是矿场，怎么黑成煤球了？”
明绪南灌了一杯茶，道：“我这是深入百姓，总得听听底下百姓的话，才能知道上面当官儿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拉着椅子挨着明晏坐下。
如今才刚入秋，还是热得厉害，明绪南整日在外跑，晒得黝黑，眼睛却异常明亮。
“小姑姑，我觉得光是巡察还不够，一般巡察就是在官衙查一查，这里面能动的手脚太多了，不能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
“那以你之见呢？”
明绪南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若是每个地方都有巡察司就好了，就专门监察各地，您想啊，咱们这来一趟，查了收拾了，一走，下次再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治标不治本。”
明晏撑着脑袋饶有趣味让他继续说。
明绪南受了鼓舞，愈加眉飞色舞，“咱们在各州设立巡察司，州又可在县设立巡察曹，这样百姓们若有冤屈不服可以直接去巡察曹申诉，对官员也是一种监督嘛。”
明晏道：“这样一来，那可就铺得大了，盘子一大，可就不好管理。”
明绪南皱眉沉思，确实如此。
明晏又道：“你的想法是好，但是你想过没有，怎么在各州建立巡察司？这巡察司的人又该如何选派？该怎么监管？朝廷又怎么确保各地的巡察司上报的是真实的情况，不被地方刺史收买？山高皇帝远的，很多事情，都不由得上面控制。”
明绪南一一记在心里，\"小姑姑，那我再想想，想好了咱们再讨论。\"
留下各地巡察卷宗，又跑了出去，说是要去云州公衙查证一些事，看和地方记录对不对得上，明日再去别的县巡察。
明晏看着明绪南干劲十足的背影，感叹自己英明，带他出来还真是带对了。
如今都能一个人带着人去巡察，等回京之后五哥看到他的变化肯定很欣慰。
云州问题越查越多，孙长青越来越心急。
入夜之后写了信件，让人偷偷往京城送。
孟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那两送信人一出城就报了明晏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追上，追上就是一顿严刑拷打。
明晏看着信件的封口，这倒是难不住她手底下的人。
无损看了信件，果真是往周王府送的，说云州恐生变，让周王在京中周旋一二，承诺奉上巨款以谢。
信件又被封好塞回那人怀里，嘱咐了孟西几句，独自回了城。
云州离京城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夜间出发，第二日下午也就能到。
这两日靖安公主变本加厉，查出的问题几乎堆满了他的案头，且已经查到了税收。
各县税收有问题，如今正在和州府的核对，还有对不上的。
孙长青上火不知如何解释的同时，也在愤恨底下竟然还有官员想蒙蔽他。
不等明晏发作，他就先将人下了大狱，去家中翻查。
孙长青等到第三天深夜也没能等到京城的回音，派出去的人也没回，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
又写了信，让人继续往京城送。
这次明晏倒是没让人拦着。
而是写了奏折，详述了云州发生的事，让人连夜送往京城。
————
明殷自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后，第一件事，安排重新更新骁卫、御城卫、翼卫军名册。
理由充分，也无人可说什么。
骁卫交由底下郎中和骁卫统领将军一起更新。
御城卫有苏卫在，明殷也没多放心思，派了郑齐山去御城卫更新名册。
至于翼卫军，则是由他亲自带着人去了大营，挨个点卯，详细登记入册。
在翼卫军一待，就是五日，终于更新好了名册。
包括各兵士的籍贯出身，也都查了清楚。
回京呈报成元帝，得了各办事得力的夸赞。
却也暗示他此事不要太过。
明殷一一答应，恭顺有礼，成元帝十分满意。
只才太平不过几日，云州传回消息，靖安公主上报云州问题颇多，云州刺史失职，请求重惩治。
朝中有大臣说云州诸事证据尚不清晰，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不可贸然定罪。
还有官员说云州刺史在其位不谋其职，任由南江县出现这么大的腐败，不罚不足以平民愤。
吵吵嚷嚷的，成元帝默默听着。
又有一种回到了靖安归朝之前的感觉。
两党争执，各自有理，慷慨激昂，恨不能自己就将此事敲定。
几乎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沉着脸喝道：“肃静！”
殿中吵嚷声才停下，众人依然是各自不服的模样。
成元帝看向穆原，问他的意见。
穆原出列道：“云州诸事尚在查证，公主回禀此事也只是告知陛下云州查探的情况，微臣以为，还不到定罪的时候。”
成元帝点点头，一州刺史，确实没理由这么轻易就定罪。
云州之事暂时按了下来，明晖也松了口气。
之前还在想云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时候才报上来，孙长青当真是自信得很。
不过之前都是秦巍和孙长青联系的，这次直接秘密找上他，还是让他有些忐忑。
孙长青手中也不知有没有把柄，他不能视而不见，只能在朝堂上帮他说几句话，以免他狗急跳墙，拉他下水。
早预料到明昆会阻拦，如今他折了郑齐山，可不得全力攻击他。
只是没想到穆原对此事没有什么表示，只要争取了时间，总能想到应对之策。
不过有人不愿意了。
“陛下，既然公主查出了此事，朝廷应该重视才对，南江案震惊朝野，若是对云州轻拿轻放，恐怕天下不服。”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穆原沉声道：“李公莫急，本相所言此事暂且搁置，是因为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禀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