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渐浓，包间内却气氛温热。
项云冬和刘明凯周到地安排好菜品、斟好茶水，便识趣地坐在下手。
桌上几样精致的本地小菜，气氛轻松。
李默举起杯子，杯子里面是葡萄酒：“金书记，感谢您赏光。这次座谈会，有您坐镇，我心里就踏实了。”
李默下午就去找金玉兰，先是说了邀请晚饭的事情。
金玉兰倒是很实在，先问了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李默如实说了座谈会的事情，金玉兰笑了笑答应了晚宴。
金玉兰看起来二十多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多了，气质干练，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默对这位天水市委“首副”，也是有所了解的。
金玉兰属于标准的“首副”，她并没有达到三把手的境界。
要说能够称之为三把手的，庆州市的黄祺祥，就可以称之为三把手。
因为黄祺祥的意见，在一定程度上，一把手和二把手都要重视。
省里面的副书记余晓，也能够算作是三把手。
就连如今，余晓坚定什么想法，向来比较强硬的王明月，也要好好思考一番。
金玉兰则不同，她向来隐藏在姜云山之后。
当初姜云山弱势的时候，金玉兰也非常弱势。
可是无论如何，金玉兰坚决支持姜云山。
后来史江伟出了纰漏，金玉兰对付史江伟也丝毫没有留情。
当时如果不是金玉兰顶在前面，坚决要求严肃处理，史江伟还无法明白事情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史江伟离开天水市，也有金玉兰一份功劳的。
面对李默的客气，金玉兰微微一笑，笑容很浅，却足够真诚：“李部长客气了。你新官上任，又是部长又是副市长，想干实事，我们这些老同志理应支持。更何况……”
金玉兰看着李默，笑容多了一分深意：“说起来，我的一位故人，跟你也有所联系。否则今天晚上，咱们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吃饭。”
李默一愣：“哪一位故人？”
金玉兰露出了一抹深思：“曾经咱们天水市的一把手张书记。”
李默确实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以金玉兰这个年纪，竟然跟张元庆认识。
因为跟张家的关系不错，所以关于张元庆在安北的一些经历，他也专门学习过。
要说起来，张元庆跟天水市的缘分也不小，经过了很多艰辛，在天水市爬到了一把手的位置。
只不过李默带着张慕倾来过几次，却似乎没有在江北那样的熟人多。
所以李默下意识认为，张家在天水市的关系，早就已经断了。
却没有想到，金玉兰跟张家还有一层渊源的关系。
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跟张家的关系渊源，就是跟自己的关系渊源。
毕竟李默是张家在安北绝对认可的人，但凡跟张家有所联系的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李默看金玉兰这个年龄，相信她不可能跟张元庆有所联系。
所以不由问道：“金书记的长辈与张书记认识么？”
“我父亲叫作金林，曾经是元庆书记的秘书。当时，我父亲也是在统战部，与元庆书记认识的。”
金玉兰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那时候元庆书记还在我们市里大刀阔斧地搞改革。后来，元庆市长高升离开了安北省，我父亲也跟着去了省里，最后在省政协的岗位上退下来。”
李默对于张家的关系都比较了解，可以说张元庆是非常念旧的一个人。
他的几个秘书，后来都得到了不错的发展机遇。当然他秘书之中，发展最好的就是关念君的父亲关青允。
这是因为关青允与张家联系非常紧密，甚至可以算是半个张家人了。
金家自然比不上关家，但是绝对也算是嫡系了。
金玉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继续道：“老爷子退休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天水。他常说，元庆书记当年在这里打下了一些基础，留下了很好的发展思路。他希望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来，想办法把天水带上正轨，真正发展起来。”
李默恍然大悟，原来金玉兰空降天水，背后还有这样一层“薪火相传”的意味。
难怪金玉兰在天水市看起来默默无闻，但是一路走到这个位置，而且哪怕姜云山都对她敬让三分。
原来金玉兰的背后，代表着张家嫡系。
这也能解释，金玉兰为什么一直都是力挺姜云山，但是史江伟对她这个“首副”也没有过任何的为难。
毕竟史江伟虽然对张家有些意见，但是他也受过张元庆的赏识，他这个人固然傲气，但是也不会对张家嫡系赶尽杀绝的。
“所以后来组织上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愿不愿意回天水，我答应了。”
金玉兰抬起头，目光直视李默，之前的温和收敛起来，变得锐利，“但我回来这几年，发现天水……走偏了。”
这几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沉重。
“哦？金书记觉得，偏在哪里？”
李默适时追问，他知道，这是金玉兰今晚要交的底。
项云冬和刘明凯早就以催菜和上厕所的名义，出去了。
金玉兰跟李默所说的内容，已经超过了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了。
“偏在了格局上，偏在了方向上！”
金玉兰的语气带着一丝压抑，“元庆书记当年在的时候，强调的是‘开放共赢’，是‘激活内生动力’与‘借助外部资源’两条腿走路。但现在呢？”
李默想到了史江伟在任期间的事情，显然金玉兰就是对此不满。
李默缓缓说道：“现在市里有一种很强的声音，打着‘保护本土’的旗号，实际上是在搞‘画地为牢’。经济数据看着好像还行，但仔细看结构，全是内部循环，熟人经济。
外面的好项目进不来，进来了也被各种无形的‘玻璃门’、‘旋转门’挡在外面，或者被本地某些势力用各种方式‘消化’掉，变成他们自己盘子里的菜。”
李默这一说，金玉兰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丝赞许。大概是觉得，李默跟她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