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刚开市就出现在福兴酒楼，还走进了他们上一次见面所在的包厢，在萧晗看来，至少有一重意思是十分明确的。
——她已经知道是他出手帮她解决了何慧君这个麻烦。
那么，她知道的有多少？
最为明显的一条，大理寺的人是受命于他将何慧君揪出来的，她肯定是能想得到的。
将她救出火海的人是玄十六，由那样的身手和出场的时间、方式，玄十六是谁的人应该也不难联想得到。
至于将何慧君送去青月庵而不是季家的其他庄子上，这一条他出手有点隐密，但也不难猜。毕竟季伯礼要送何慧君去青月庵是非常打何家脸的事情，对季伯礼自己的子女影响也不好，可季何两家却迅速达成了共识，那就只能是因为同时受到了权力的威压。
在前往福兴酒楼的路上，萧晗忍不住好奇，小娘子此番特意来找他，到底是为了求证？为了道谢？还是有别的事？
-
是为了道谢，同时也有别的事。
在萧晗和岚竹走进厢房时，季如已经写完了八份菜谱。
全是针对桌面上这八个菜的改进。
萧晗进来后，季如见过礼便把她写的菜谱呈给了他。
萧晗翻了翻，有点不明所以。
季如解释：“王爷大恩，臣女财薄，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谢礼，所以特意为酒楼修了修菜谱，希望能帮王爷多揽几个客。”
萧晗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
他从未近庖厨，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于是招手让岚竹把菜谱送去厨房，同时吩咐道：“让他们做出来看看。”
见此，季如便让碧荷也跟过去，“怕菜谱写得不尽仔细，让臣女的婢女去帮忙解说吧。”
萧晗看了季如一眼，点了点头。
等人都退出去后，他又对着空气道：“都退后些吧。”
这下，不仅厢房里只剩下二人，连潜伏在周围的影卫都后退了数丈远。
虽然影卫行动无声无息，但在他们后撤以后，厢房里还是平添了几分静谧感。
季如福了福身，再次开口，“王爷，臣女有事要向您坦白，还请您不要因此而治臣女的罪。”
嗯？
萧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说吧。”
被允许与他同桌而坐，这便是只要她不说出什么离谱的事他都不会追究的意思了。
季如也不拘礼，坐了下来，而后，将要说之事缓缓道出。
“王爷，臣女有一过人之长。”
萧晗一笑，“哦？是什么？”
季如认真脸：“如果臣女没有理解错，几位护卫大人退后的远近是根据他们的耳力而定的。”
没错，影卫们刚好退到了一个他们本人听不太清厢房里对话内容的位置。
这算不上什么承认不得的秘密，萧晗点了一下头。
季如又说：“在东南边有一人，距离我们大约六丈；西边二人，距离我们大约七丈；北边二人，距离我们大约是五丈半。”
萧晗听着季如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越皱越深。
渐渐还有了几分戒备。
季如连忙道：“王爷莫要紧张，臣女之所以能发现他们，是因为臣女有着超出常人的耳力。”
耳力？
意思是说，她是凭着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判断出了几个侍卫的位置？
萧晗看着季如这张漂亮的脸， 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
看她的动作，也不像是练家子。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过人的耳力应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了？
那便不至于要构成威胁了。
萧晗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好让气氛稍微舒缓下来。
季如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说：“臣女要对王爷坦白的事情，想必王爷也大约能猜到了。”
萧晗抿着唇不语。
是能猜到了几分。
如果季如有着这样的耳力，那当初玄十六怀疑季如早就发现了她，也便有了充足的依据。
如此往下推，上一次在福兴酒楼，恐怕季如在提醒他们酒有异常之前就已经从他和岚竹的对话中听出了厢房里的人有他。
既然如此，那中秋宴上……萧晗：“所以，中秋宴上你根本没有看过我，对吗？”
季如：？
摄政王关注的重点怎么落到了这个问题上？不是应该先关心她都偷听到过什么吗？
哦，是因为她上次问了在场是不是有影卫在监看姑娘们？那里她确实是用「明知故问」的招数来避免他的追究。
虽然会显得自己过于狡猾，但季如如实：“没有看。”
萧晗心道：我果然没有看漏。
先前的疑惑也终于全部解开了。
萧晗：“今日你向本王坦白这些，所为何来？”
季如又站了起来，“王爷，那日臣女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个小二神色不对才知道酒里有异的，臣女是听见了小二与人的对话。在这家酒楼里，还有一个人是那日那个小二的帮凶。臣女今日来是想助王爷把帮凶找出来。”
萧晗不说话了，季如感觉到了淡淡寒意。
季如理解他的愠怒。
越是上位者，越是讨厌被欺瞒，因为他们作出错误判断的代价特别高。
不然，欺君之罪也不至于无差别地要人性命。
但是，观察过萧晗的处事方式，季如知道他并非真正凶狠之人。
季如：“臣女自知有罪，但还是请王爷等臣女将恶人找出来后再治臣女的罪。”
萧晗继续不语。
季如也不多说，耐心等他作出决定。
片刻之后，萧晗：“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要向本王坦白了？”
耳力过人这样的天赋，要是她自己不表现出来，别人就永远都无法看出。既然当初选择了隐瞒，现在又为何要说出来？
季如：“先前臣女还辩不清监视臣女的人是什么意图，也不太确定来者是恶意还是善意，留有一线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萧晗一哂，“现在就确定了？”
季如：“现在，是恶意还是善意都不重要了。王爷救了臣女的命，也帮了臣女解决了大麻烦，臣女总要知恩图报。”
萧晗身上的寒气散了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娘子不仅生得貌美，还有一双特别透亮的眼睛。
这样的透亮，通常只属于聪明又坦荡的人。
罢了。萧晗以中指第一关节在桌面上连叩了两下，马上就有两人翻窗而入，跪到了他面前。
萧晗问季如：“你打算如何将那人找出来？”
季如拿起桌上刚才用来写菜谱的笔，在一页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放到了桌面上，“只要让店里的人轮流到门外读一次这句话即可。”
萧晗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去安排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不过半个时辰，季如就将上次的漏网之鱼捉了出来。
不过，被捉的人还要抵赖，“王爷，小人上回得了咳症，声音跟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小人是被冤枉的啊！”
季如觉得好笑。
她哪有什么超强听力？她是借用了系统的万象眼。
任凭坏人声音万般变化，只要脸没变系统就不会认错。
季如：“王爷，臣女不会认错的。人的声音很容易调变，但说话时的换气习惯和读字的轻重长短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另外，要验证臣女有没有认错，只要让人去查一下这个人住的地方即可。”
-
等一切尘埃落定，又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这时，厨房将按季如提供的菜谱烧的八道菜送了进来。
光是看色闻香就比原来要胜出不少。
再一一品试，味道更是完全不在同一层次。
萧晗不吝赞许，“确实不错。”
季如：“王爷，臣女手中还有很多菜谱，如果王爷想要，臣女愿意都献给王爷。”
萧晗差点脱口而出：「我要这些作甚？」
他开酒楼又不是为了赚钱。
季如又说：“不止这些，如果王爷有用得着臣女这异于常人的耳力的地方，臣女也愿意为王爷所用。”
萧晗差点又脱口而出：「光是耳力好能为我做得了什么？」
他手下的密探耳力虽然不及她，但又不是没长腿，想偷听什么走近一点就是了。
任何技能，要是只能单出，都很无用。
不过，萧晗看出小娘子另有所求，倒也不打算让她难堪。
想了想，他问：“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