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试首场,县试之际。
大明各地县试考场同时封闭,知县端坐亭下为主考,儒学署教谕、训导则在考场内巡视。
考场内,简陋木板搭建的棚屋排列,三面封闭,仅南面留出通道。棚屋年久失修,布满灰尘与蛛网,角落里蜘蛛爬行,捕食网上猎物。
恶劣环境未扰考生心境,未分至厕房附近,已算幸运。
春寒虽峭,厕房附近气味不似夏日浓烈,但仍隐约可闻。
身着厚重衣物的考生轻轻呼气于冻得微红的手掌上,稍许回暖后,摩挲片刻,终于掀开了密封的试卷。
试卷上仅有一题,醒目地刻着:
孔子与老子争执,你将助谁?为何?试述策论一篇。
阅毕,考生们面露愕然,几近无语。
他们皆是圣人,怎会相争?
况且,该助何人?
又能助何人?
以他们的学识,恐难以助任何一方。
言辞不敏者,更恐添乱。
众人皆陷困惑...
角落的一间简陋格子间里,孙浩身着圆领袍,内裹数层厚衣,皆是娘亲临行前叮嘱添上的。
娘亲言,考试之时万不可受寒,以免因冷误考,此乃大事。
厚衣映衬下,他稚嫩的脸庞泛着红晕,手脚温暖,宛如小火炉。
他年仅十六,去年方束发。
出身贫寒,父亲曾以乡试中举,为官一时,却不幸早逝于恶疾。
幸得家中有积蓄,加之亲友相助,方度难关。
然父亡后,家中唯一财源断绝,积蓄日渐耗尽,亲友亦无法长久资助。
娘亲只能以针绣、缝制手帕衣物为生。
即便如此,家中仍需极度节俭,衣物破旧亦不舍丢弃,缝缝补补继续使用。
外袍乃娘亲新缝,内衣则布满补丁。
念及娘亲日益增多的皱纹与疲惫,他暗自发誓:
必须通过童生试,绝不给父母丢脸,定要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家中,他专心读书学习,而娘亲则辛苦刺绣以维持生计,实属不易。
深夜时分,他偶见娘亲房中微光闪烁,正赶制绣品。
此次科举机会珍贵,得益于父亲的旧友——一位廪生的推荐。这位廪生因曾受父亲恩惠,加之自己学识扎实,才愿担保举荐。
孙浩深吸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搓热脸庞,摒弃杂念,专注备考。
自幼研读四书五经,常获师长赞誉,此次科举初试,他满怀激动。
展开密封试卷,童生试涵盖八股、试帖诗、经史及时务。
心中暗自揣测试题难易程度,岂料试卷展开,唯有一题,令他先惊后疑。
“县试竟如此简单?此番必过……”念头刚起,见题瞬消,脸色骤变。
非八股,非诗赋,亦非经史,题目竟问:“若孔子与老子争执,尔将助谁?为何?策论一篇。”
孔子与老子争执?
孙浩满心困惑,圣人怎会争吵?
为何而争?助谁?为何助?
他满心疑惑,几乎不敢相信。
这县试,与预想大相径庭!
另一考场,解缙同样初试科举,自信满满打开试卷,瞬间愕然。
他轻揉双眼,反复审视着手中的试卷。
试卷上仅有一道题目,且这道题目异常古怪。
解缙眉头紧蹙,旋又舒展,脸上露出一丝明了。
“没想到叶轩大人竟已出手。”
“本以为他会在会试与殿试现身,没想到连县试也有他的踪迹。”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解缙苦笑不已。
所幸,叶轩所考并非天文地理算术之类。
不幸的是,叶轩的题目一如既往地离奇。
解缙一眼便认出是叶轩出题,因为这题目太有叶轩的特色了。
他认为,整个大明,除叶轩外,无人能出如此古怪之题。
解缙细细审视考题,口中喃喃:
“孔子与老子争吵?”
“圣人与圣人争吵……”
“这……”
“圣人会争吵吗?”
面对叶轩这古怪考官的考题,解缙头疼不已,心中疑惑重重,却无人能解。
以往孔子、老子等圣人皆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而叶轩此题,却将圣人拉下神坛,令人觉得圣人亦如常人,也会争吵。
但这,真的可能吗?
一些年岁已高,历经数朝仍未通过县试的童生,用如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打开试卷。
这离经叛道的考题,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考了这么多年,从元朝至明朝,从未见过如此考题。
究竟是谁出的题?
站出来!
他们定要讨个说法。
……
各县考场内,头戴官帽,身着官袍的监考官面色严峻,来回巡视。
“你们这些考生,倒是快动笔啊!”
考场内寂静无声,仅闻监考官方文的脚步声回响。
方文身为儒学署教谕,此番担任县试监考官。尽管只是县级考试,他却异常严谨,深知科举之重,一旦出错,他这样的小官恐难逃严惩。
他锐利的眼神穿梭于各个考格之间,审视着每位考生。见无异样,便继续前行。
哒、哒、哒......考场内,仿佛只剩下监考官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方文心生疑惑,这次的县试异常安静,令他心中隐隐不安,却难以言明缘由。
他不断巡视,目光逐一落在考生身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考生们在领到试卷后,非但不作答,反而如雕像般凝视试卷,纹丝不动。
“何故?”
“难道今年试题难度陡增?”
“但县试又能难到何种程度?”
“莫非这一届童生资质如此不堪?”
方文暗自思忖,甚至注意到几位须发斑白的考生,他们屡试不第,已考数十年。
这一届考生,实属不佳,一代不如一代,方文心中暗自摇头。
其他考官亦察觉到了这一奇景。若是个别现象,尚能理解,但多数考生皆如此,实在诡异。
方文急忙返回亭子,喘息未定,低声向主考官——知县禀报。
“知、知县大人,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案桌后的知县闻言抬头,眉宇间泛起微皱。
“何事如此慌张?此刻乃是县试。”
“这可是件大事。”
“如此慌张,如何胜任监考官之职?”
“保持冷静。”
“切莫惊扰到考场中的考生。”
“说吧。”
“究竟何事?”
知县轻抿桌上的茶水,细细品味。
方文详细禀报。
“考生们看到题目后,皆呆坐不动,而非答题,甚是蹊跷。”
“若仅是个别情况倒也罢了。”
“但多数考生皆是如此。”
“知县大人。”
“会不会出了什么状况?”
知县显得格外镇定。
“能有什么状况。”
“他们不动笔,或许只是在思考解题之法罢了。”
“再说,县试的题目又能难到何种程度?”
“待他们想出解题之策,自然会开始作答。”
“这等小事,无须惊慌。”
方文被知县的镇定所安抚,心情渐渐平复。
此时,不断有监考官前来向知县汇报,考生们的表现异常。
“东边考场的考生大多未动笔。”
“呆坐不语。”
“十分奇怪。”
“好似被什么附身了一般。”
“南边考场的考生也是同样情况。”
“西边考场……”
“中间考场的考生也……”
一位位监考官接连禀报。
考场内的气氛骤然变得诡异,如此多的考生皆呈此状,难道真被邪祟所侵?
一股寒风自知县后背掠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子不语怪力乱神。”
“休要胡言乱语!”
知县低声斥责提及“中邪”的监考官,那人小声嘀咕。
“但这些考生的状态实在古怪,若非中邪……怎会如此。”
“知县大人若不信,可亲自前去查看。”
“是啊,知县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恐惧,它们如无形的绳索,一点点缠绕住知县的心与身,令他全身冰冷。
知县再也坐不住了。
“本官要亲自去看看。”
他扫视了一圈面露畏惧和恐惧的监考官们,“你们,也跟着一起来。”
方文等人无奈点头,随知县一同前往考场。
果然,考生们呆坐原地,双眼无神地盯着考卷,仿佛失去了灵魂。
场景异常诡异,考场内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知县无法保持镇定。
难道这些考生都中邪了?
知县和方文等监考官都感到胆寒。
“知县大人,您看他们的试卷。”突然,一名监考官激动地指着一张考卷,尽量压低声音说。
知县和其他考官纷纷望去,只见试卷上只有一道考题。
一道考题?所有考官都愣住了。
传统的县试通常包含多道题目,涵盖八股文、四书五经等内容,还有帖诗考试。
现在居然只有一道考题?
这也太容易了吧?一名监考官忍不住嘀咕。
“这一届的童生真是幸运,只需考一道题。”
“要是我生在这个年代,就不用像当年那么辛苦了。”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县试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但回想起他们当年作为童生的经历,县试并不轻松。
其他监考官深有同感,连知县和方文也忍不住点头。
然而,知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届的县试为何只有一道考题?
他感到不安,担心是上面送下来的试卷出了问题。
于是,他急忙带着众人返回亭子,打开给主考官的那份试卷仔细查看。
果然,试卷上只有一道题。
看到这道题目的瞬间,众监考官的脸色变得奇异。
尼玛,这是什么古怪的题目?
如何解析,如何作答?
知县等监考官(得王的)终于理解,为何考生们都像被定住般不动笔。
这题目,实在太超乎寻常。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考题。
老子和孔子吵架,你支持谁?
这支持谁都不行啊。
“究竟是谁出的这题?”
有监考官忍不住小声抱怨。
其他考官也是满心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