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宫里已经热闹得不成样子了,火红的灯笼挂满了回廊,里头是翻滚跳跃的火焰,连北风都裹上喜悦与暖融融的期待,每一片雪花落下瞬间,都是对新年最美好的祝福。
转角折廊,浅夜风中。
岑枝青丝挽成垂云鬓,丝带素流苏随步颤动,月白织锦云纹镶绒狐氅及至足,里是华贵浅蓝大袖褶裙,玉腕随盈盈步态露出莹光白玉镯,手中抱有小手炉,身姿婉约,眉眼细碎霜花点缀,胭脂绯色交相辉映,肌肤雪白,裙摆丝丝寒意残雪。
齐漾穿得跟个喜团子似的,一身娇俏可人的红色,百合髻上是清丽可人的珠翠,金丝褶裙开开合合乐不可支。
她的笑声惊起停在树枝上雀儿,扑棱两下飞得老高,剩下窸窸窣窣落下的积雪与覆雪枯叶。
她的模样越发像慕依拉了,教人挪不开眼,清艳绝伦中带上齐贞眉宇间的凛冽,只是她比齐贞爱笑,故而那抹疏离感是不存在的。
齐漾拉着岑枝的袖子,“母后母后……我都唤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不走了呀?”
“想到你母妃了。”岑枝从妘竹那拿过饴糖塞到她嘴巴里,柔柔问她,“漾儿觉得甜不甜?”
齐漾有些拽她的意味,嘴上还在撒娇,“母后快跟我去嘛,我们快些走了~”
岑枝侧目与妘竹颔首,任由齐漾拉着她往前头走,这个方向是去慈安宫的,莫不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等她们三人到了,齐漾神神秘秘上前扣门,随后推门,转身朝岑枝挠头含笑,“母后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岑枝奇奇怪怪,将手炉交于妘竹。
迈进去正在四处寻找齐贞踪迹,岂料齐贞突然从她身后出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丝带蒙上她的眼睛,牵着她走到宫殿内。
齐贞引着她去摸那些东西,“别着急别着急。”
他亲手装潢揽华殿,殿内烛火晃晃,红绸惹眼,他眉目如水,兔子灯与荷花灯聚在里头,从选纸提字到编灯笼架从不假手于人,随后就是他送过岑枝的所有生辰礼物,大箱小箱填满此处。
他替岑枝解下丝带,岑枝震惊一瞬,上前翻看二人走来的回忆,又把目光停在那夜兔子灯身上,她捧起来看后头的诗。
凭音仙人姿,世间无二人。
风雪知吾意,相思不可医。
岑枝对这诗的评价很不好,但灯笼她喜欢,“诗够酸,比主人有过之无不及,你读那么些书,到我身上就寥寥二十字?”
“言简意赅,浓情蜜意。我写诗确实不厉害,但凭音在我心里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齐贞提上另一盏灯笼上前,眼底笑意渐浓。
两个灯笼碰撞刹那,岑枝看清那是自己写的那张,莫名脸烫,字歪歪扭扭的,好若情景再现,那些墨痕被齐贞改成了许许多关于她的名字。
姐姐,商商,凭音,岑枝……
齐贞几乎没有叫过岑枝的大名,他刚开始唤姐姐与商商,后来情定喜欢唤凭音,各式各样的凭音来凭音去。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
岑煊在沈如萋怀身时就拟定这句诗,只不过释义是归家难,意义不好,他特意取诗中凭音二字,是希望商商凭借自己的能力追寻找寻自己的知音良人。
暮色浸染青瓦,雕花窗前茶香袅袅,红梅盎然伸枝,烛光摇曳,二人对案而坐,小禄子弓腰摆好棋案,温了壶方山露芽方才悠悠拉门退去。
岑枝鬓边青丝梨香柔柔,指尖轻捻黑子抬眸望齐贞,袖口轻盈,落子声音交杂玉镯清脆,“我可不会让你。”
“那朕输了会怎么样?”齐贞双膝跪地,上身挺直,双手自然落在膝前,束镂空发冠,鸦黑墨发散入仙鹤流云纹玄色狐氅,腰间玉带别玉佩,歪着脑袋问。
岑枝故作思考,并没回他。
齐贞无奈摇头接着棋局下,一来一往间棋奁少了半罐,渐成局势,岑枝落子沉稳大气,齐贞暗藏巧思,总能将败不败。
岑枝是不服输的性子,急转直下,懒得与他继续周旋,赢局已定,忽而挑眉笑,得胜欢喜。
“我输了。”齐贞将白子放回棋奁,指尖攀上她的皓腕摩挲,贴在唇边吻了两下,“姐姐的手什么都会,真厉害。”
岑枝起身绕到他边上,见齐贞伸手要接她,她坐到齐贞怀里,咬唇扮可怜,“我不知道要怎么罚你才好,毕竟我心中很是舍不得……”
“那便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吧。”齐贞身躯往后仰,手掌撑着卧榻看她,贪婪膝足大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枝取下自己腰上玉佩,起意塞到齐贞嘴里,坏笑扬唇,“不许掉,不许咬,不然我要生气的。”
那玉在岑枝身上戴了有段日子,浸得温润透亮,点点梨花香蔓延唇齿之间,连着穗子在下巴微微漾动。
齐贞光是含着就爽得不行。
龙凤佩,龙凤呈祥。
岑枝见他迷离,就要起身去,齐贞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他目光灼灼,心口起伏呼吸渐重,眼底蒙上爱欲,吸引在岑枝身上无法解脱。
岑枝问他,“怎么了?”
齐贞嘴里衔着玉,凉意润唇,双唇抿紧,牙齿不敢碰玉,直至不自觉喉口滚动,他又拽了拽岑枝的袖子,似乎在说别走。
岑枝莞尔,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唇,“小哑巴不说话,嘴巴被我上锁了?”
齐贞点点头。
他的手还是没打算松开,迟疑后又拉两下,岑枝刚坐下,他就起身凑到边上乖乖坐着。
岑枝望着窗外,偏头玩笑与他说,“儒礼你听,外头的雪好大,今夜回不去了。”
岑枝蹑手蹑脚想钻到齐贞怀里,起先她很笨拙,后头看齐贞还有点懵,她一不做二不休钻进去,羞得半张脸埋进齐贞胸口的狐绒大氅。
她脑子乱乱的,阿娘是这么教她的,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岑枝又去摸齐贞的手,想让他环着自己的腰,继续顾涌挨他更近,用腿环住他。
岑枝抬抬脑袋看他,迅速扯下玉佩,埋怨道,“你怎么不抱我?你不是最喜欢抱着我了吗?”
殿外暮色梅花皑皑相映成趣,簌簌而落满身霜花,呼呼掠来点点雪白,殿内炭盆滋滋冒火星子,风雪吹得窗牖扇动,铜金狻猊熏炉檀香白雾袅袅升起,加之岑枝身上的梨香钻进心口。
齐贞脸红得厉害。
心跳也快得厉害。
齐贞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扶住岑枝的腰,握住岑枝拿玉佩的手,贴在二人胸口,“喜欢凭音的紧,抱着呢。”
心跳震耳欲聋,彼此默契没有戳破。
岑枝轻推他,齐贞顺势倒在榻上,棋奁翻下,白棋噼啪洒在金丝楠木地板打旋,墨发四处倾撒开来,岑枝两膝往前,试探俯身吻上他唇。
她亲人没有一点技巧,将两人都亲的呼吸不畅,齐贞扶着她的后脑勺,亲在她嫣红的唇瓣,示范了三两次。
岑枝摁住他的肩膀,语态忸怩,“不要你教我。”
她笨拙学着齐贞的顺序,吻在额心眉眼唇瓣。
齐贞实在是等不了了,扯开二人的斗篷,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手攫住她的玉腕举过头顶。
“像这样……”
他捧着岑枝的脸吻上去,抵开牙关翻滚如浪,茶盖沸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茶水顺着壶口漫出,岑枝咬他的舌头,耳垂通红,心口滚烫。
齐贞以为是把她攥疼了,松手后护着她的脑袋亲,钗环发饰弄得乱飞,衣衫发丝交融不分。
岑枝偏头换气,吻上他滚动的喉结,眼泪划进鬓角,“儒礼……”
轻轻的,缓缓的,动情的。
齐贞着急擦泪问,“是我把凭音弄得不舒服了吗?”
岑枝摆摆脑袋,“还好。”
后来岑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齐贞身上,又是怎么哭得稀里哗啦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