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画面,便到了苍茫的北疆。
朱煊身披铠甲,在城楼上指挥士兵操练。
许云昭则带着商队穿梭于各族部落之间,用丝绸、茶叶换回皮毛等物资,账簿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多,商路的地图也在案上越铺越广。
她甚至亲手画了张北疆商路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水源、驿站,还有各族的禁忌与偏好。
“太子妃她很厉害……”阿香喃喃道。
阿蛮也点头,目光却被画面里突然出现的黑影揪紧了。
那是个雪夜,朱煊和许云昭刚结束与回纥部落的会面,正带着卫队返回营地,忽然从密林里窜出数十个黑衣人,箭羽如蝗,直扑向马车。
“保护殿下!保护太子妃!”
卫队嘶吼着上前阻拦,却挡不住对方悍不畏死的攻势。
朱煊一把将许云昭推回马车,自己拔剑迎上,剑光在雪夜里划出冷冽的弧线。
可黑衣人实在太多了,一支淬了毒的箭穿透了他的铠甲,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阿煊!”许云昭从马车上跌下来,疯了似的想冲过去,却被死士死死按住。
她眼睁睁看着朱煊倒在雪地里,胸口插满了箭羽,那双总是含笑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望向她的方向时,只剩下无尽的担忧。
“不——!”许怀夕在画面外失声低喊,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那撕心裂肺的痛,仿佛穿越了时空,直直扎进她的心脏。
她想起小时候,朱煊还是个小少年,常来许家做客,他们也算是“战友”。
云姐儿那样喜欢太子,太子死了,她怎么办啊?
画面里的许云昭也疯了,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死士不敢耽搁,打晕了她,把人给嬷嬷和丫鬟藏起来。
有追兵,还是兵甲,死士赶紧引开追兵后,回来差点找不到太子妃。
最后在雪洞里找到了人。
他们一路向南,本想回京城报信,却在途经蜀地时,被一伙伪装成驿卒的人拦住。
“太子妃重伤,需立刻找大夫!”
死士亮出信物,却没注意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那些人假意带路,将他们引到一处废弃的驿站,趁死士不备,用迷药迷晕了他,转手就将昏迷的许云昭卖给了人贩子。
“这群天杀的!”阿蛮气得攥紧了拳头,“死士呢?难道就这么让他们骗了?”
许怀夕闭了闭眼,声音发哑:“死士醒后定然拼了命去寻,只是……他们早被人算计好了。”能在北疆对太子动手,还能在蜀地设下圈套,背后之人的势力,绝非寻常。
画面继续晃动,许云昭像件没有生气的货物,被人贩子用粗麻绳捆着,辗转卖了数地。
她胸口的伤时好时坏,醒来时便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更重的锁链和更狠的殴打。
直到半个月后,她被卖到了秦淮河畔,被一画舫的老鸨捡了去。
那老鸨是个体面人,见她虽狼狈不堪,却难掩骨子里的贵气,便动了别的心思。
她没打也没骂,只是请了大夫给她治伤,又让人教她弹琴、唱曲、描画。
“你这模样,若是好好调教,定能成秦淮河上的头牌。”
老鸨拿着眉笔,在她脸上细细描画,“以后你就叫云娘吧,忘了从前的名字,好好跟着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
许云昭空洞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任由人摆布。
大概是同病相怜,阿香看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是太子妃啊……怎么能、怎么能被这般作践……”
就在这时,画面里走进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
阿香认出来来人,“沈老爷?”
他是来画舫寻友的,无意间瞥见了在廊下学步的许云昭——
她刚能下床,脚步虚浮,腰间还系着宽大的裙裳,遮掩着尚未完全康复的伤口。
“这是谁?”那公子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老鸨忙笑着迎上去:“回沈爷,是刚收的新人,还没调教好呢。”
只见沈爷走上前,忽然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许云昭脸颊上的泪痕:“你叫什么名字?”
云娘浑身一颤,像是被这触碰惊醒了,猛地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沈爷忽然低低“咦”了一声,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跟我走。”他没再多问,直接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鸨,“她,我买了。”
老鸨愣了愣,见那银子足有五十两,忙不迭地应了。
就这样,许云昭被沈见德带出了画舫,安置在一处宅院里。
画面里的日子忽然变得平静。
沈见德似乎对她并无过分要求,只是常来陪她说话,有时会带来些新奇的玩意儿,有时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弹琴。
许云昭起初总是戒备,后来渐渐放松了些,他们在一起了。
直到有一天身边的嬷嬷发现她怀孕了。
沈见德得知消息后,沉默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对她说:“跟我回沈府吧。”
许怀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沈府意味着什么——那是沈云岫曾经的家……
画面转到沈府,沈夫人初见许云昭时,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可当沈见德说“这是云娘,以后便养在府里”时,那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夫君,你糊涂!”
沈夫人压低声音,指甲几乎戳到他脸上,“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还怀了身孕,你想让沈家门楣蒙羞吗?”
沈见德却异常固执:“夫人别管,我自有分寸。”
自那以后,云娘的日子便落入了煎熬。
沈夫人明面上没对她下死手,暗地里的磋磨却从未断过。
寒冬腊月让她用冷水洗衣,酷暑时节让她在院子里暴晒,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冷的,连伺候的丫鬟也敢对她指桑骂槐。
“夫人说了,你这种不清不楚的人,就配吃这些。”
丫鬟将一碗带着馊味的粥摔在她面前,语气刻薄。
云娘扶着孕肚,慢慢蹲下身,将粥碗捡起来。
她不能倒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忍着。
阿蛮看得拳头都硬了:“这沈夫人也太恶毒了!就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