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个跪地求饶、拼命磕头的徐源。
这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还是那个在家中脾气火爆,动辄打骂,在外张狂不可一世,似乎天塌下来都敢用肩膀去扛的徐源?
在徐子陵的心里,父亲的形象一直高大如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此时此刻,那座山,轰然崩塌。
原来,那所谓的硬气与张狂,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伪装。
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他连一丝骨气都荡然无存。
自己的爹,竟是个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张载也看得微微一愣,脸上浮现一抹嗤笑!
他对徐源略有耳闻,知道他脾气暴躁。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软骨头。
这种人,最是让人瞧不起!
王粲与徐源不太熟悉,此刻眸中只剩下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瞥了一眼风韵犹存的武惠儿,心中暗自腹诽,这县主究竟是图什么,竟会看上这么个窝囊废,难道……这男人有什么旁人不知的过人之处?
楼下,李清馨的眼神里也闪过一抹诧异。
她知道那迷药会放大人的情绪,却没想到,竟会从徐源心底最深处,放大出一个如此胆小懦弱的本相。
看来他平日里的火爆脾气,不过是为这怯懦,披上的一层虚张声势的外衣。
武惠儿此刻同样死死盯着徐源,一脸的不敢置信,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自己为了他,不惜与孟清流彻底撕破脸皮。不惜赔上了县主的尊荣,赌上了宰相夫人的名分,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可他呢?
为了苟活,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刺自己!
自己倾心相付,不顾一切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
“呵呵……”
武惠儿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已满是痛苦。
“徐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为了你,脸面都不要了!我为了你,连皇族县主的身份都不顾了!你……你却这么对我!”
孟清流也冷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嘲讽:“哈哈,武惠儿,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我看,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甚至,还不如宫里的太监有担当!”
“真正的男子汉,当顶天立地,敢作敢为。”
“徐源此刻的行径,还真是让人瞧不起。”
“呵呵!你居然喜欢这种无耻小人!”
“是!是!相爷说的是!”
徐源恍若未闻,依旧求饶。
“求相爷开恩!小的……小的连男人都算不上!小的……不想死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一把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高高举起。
“相爷,您看!”
徐源颤声道:“这就是证据!是武惠儿勾引我的证据!是她,每一次都主动勾引我,是她,每次都喂我吃一粒药!是她水性杨花,是她勾三搭四!我是无辜的啊,相爷!”
武惠儿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她今天,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徐源。
“哈哈……哈哈哈哈!”
孟清流放声大笑,一脸讥讽。
“武惠儿啊武惠儿,你听见了吗?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男人!你若是看上一个威猛不凡、对你真心实意的男子,我孟清流也不说什么了!呵呵,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眼盲心瞎!”
楼下的看客们也纷纷看不过眼。
“啧啧,这个徐源,真不是个东西。亏我以前还当他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可不是嘛!一个女人为了他,连名声地位都豁出去了,他倒好,贪生怕死,反咬一口,简直猪狗不如!”
“嘿,要我说,这武惠儿也真是可怜,竟被这种男人蒙骗了。”
“呵呵,可怜什么?一个嫁了人的妇人,就该遵守妇道。她自己有伤风化,与人私通,落得如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半点不值得同情!”
众人各执一词,但看向徐源的目光,无一例外,充满了鄙夷。
看向了武惠儿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武惠儿听着孟清流的嘲笑,听着楼下众人的议论,再看看地上那个仍在磕头求饶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滂沱而下。
她笑声一收,凄厉地喊道:“徐源……你看着我!”
徐源的心头猛地一颤,脸上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愧意。
清明了片刻之后,他眼睛再次迷离起来!
武惠儿看着徐源,一字一句道:
“徐源!你告诉我!”
“当初在杏花树下,是谁拉着我的手,说遇见我是三生有幸,说天涯海角也隔不断你的心意?”
“是谁在我忧惧退缩时,信誓旦旦地说‘天塌下来有我徐源顶着’,说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必不让我受半分委屈?”
“又是谁……每次耳鬓厮磨后,拥着我说,若能长相厮守,便是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武惠儿声嘶力竭。
徐源缓缓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武惠儿。
“呵呵……”
武惠儿的笑声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我眼盲,心瞎,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一个软骨头!”
“呵呵,亏我还为你生了两个儿子!”
“亏我为了你,不惜自己的身份、地位!”
“你……你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哈哈……哈哈哈!武惠儿啊武惠儿,你真是瞎了心啊!”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笑得越发凄厉,整个身子都开始剧烈地摇晃。
突然,她猛地弓下腰,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身前的地板上,她的身子晃了晃,几欲栽倒。
楼下,张静怡看得心惊,低声对李清馨道:“怎么还吐血了?”
李清馨轻轻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她此刻伤心到了极点,那药力又将这份伤心放大了数倍,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气血攻心,自然如此。”
张静怡咂了咂嘴,低声道:“这种药,还真是稀奇。”
李清馨叹了一口气,道:“这叫爱之深,恨之切!”
武惠儿身子一晃,那口血喷出后,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床沿,勉强站稳,仍觉得眼前有些天旋地转。
此刻的徐源,却再一次跪了下去,手脚并用地爬到孟清流跟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相爷,您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
孟清流垂眸看着脚下这个毫无尊严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总得给本相一个饶了你的理由。”
“有!有!”
徐源连声道:“相爷,只要您饶了我,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纠缠武惠儿!我以后再也不见这个贱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