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脸生疼。
铁甲亚龙跑起来跟地震没两样，乐清死死扣着那比岩石还硬的鳞片，感觉自己就像贴在滚筒洗衣机内壁上的一块口香糖。
怀里的儿子身子滚烫，背上的女儿呼吸微弱。
“还要多久？”乐清吼了一嗓子，这风太大，不吼听不见。
前头带路的红发少年头都没回，身形在树梢间纵跃，灵活得像只红毛猴子：“急什么？前面就是界碑。过了界碑，这蠢货就不敢进去了。”
蠢货指的是身下这头亚龙兽。
果然，没跑出两公里，那铁甲亚龙突然刹车，乐清差点顺着它脖子滑下去。巨大的惯性让她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前方是一条明显的深沟，像是被什么巨刃把大地劈开了一道口子，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亚龙兽趴在沟边，说什么也不肯动了，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红发少年落在沟对面的枯树上，手里骨矛转了个花，挑眉看着乐清：“过来啊。这大家伙血脉太杂，也就配在外围当个看门狗。过了这条沟，才是咱们龙裔的地盘。”
龙裔。
乐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她没急着动，而是把儿子往怀里颠了颠，单手抚过亚龙兽颤抖的眼睑，这巨兽竟然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这一幕落在对面少年眼里，让他那个玩世不恭的表情僵了一下。
“看来你确实有点门道。”少年蹲在树干上，语气少了点轻蔑，“我叫赤炎。你刚才说你是这俩崽子的什么人来着？亲妈？”
乐清拍了拍亚龙兽的头，示意它趴稳，然后利落地跳下来。
“是不是亲妈不重要。”乐清一边整理背带，一边观察四周环境。
这里的植被变了。不再是那种潮湿阴暗的雨林，树木更加高大扭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硫磺味，温度也高得吓人。
典型的火山地貌。
“重要的是，这俩孩子的血脉你也看见了。”乐清抬眼，目光冷静，“我是受了……一位大人物的嘱托，护送他们回祖地寻求庇护。若是出了差错，别说是你，就是这片林子里的所有活物，都得陪葬。”
她在赌。
赌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龙族爹”或者“龙族祖宗”名头够响。
赤炎果然迟疑了。他盯着乐清怀里的孩子，那皮肤下流动的金光做不得假，那是一种让他这种混血都感到战栗的高位威压。
“大人物……”赤炎嘟囔了一句，眼神闪烁，“行吧，虽然你是个弱鸡人类，但既然能让铁甲亚龙下跪，我就信你一半。”
他指了指深沟上的一根独木桥：“过来说话。这地方是外围的缓冲带，再往里走就是‘龙陨村’。要想救这俩小的，必须得找村长爷爷，他是这里活得最久的老龙人。”
乐清没废话，背着两个“小火炉”，走得稳稳当当。
过了沟，赤炎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一些，至少没再拿那根骨矛指着她的鼻子。
“刚才你说龙裔地盘，这地方还分三六九等？”乐清试探着问。
赤炎走在前面，用骨矛拨开挡路的荆棘：“那是自然。在这片龙域，血统就是天。”
他指了指刚才那头亚龙兽趴着的方向：“那种没脑子的，是最低等的亚龙兽，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我们这种……”
他扯了扯自己暗红色的头发，又指了指头上的小角，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我们这种长着人样、带着龙角的，叫龙人，也就是混血。在纯血龙族眼里，我们就是杂种，只能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边缘地带。”
“那纯血呢？”
“纯血？”赤炎冷笑一声，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住在最里面的‘圣山’上，那是真正的禁地。那里才有你要找的‘生命之泉’。不过我劝你别想了，我们要是一脚踏进圣山范围，直接就会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烧成灰。”
乐清心头一沉。
果然没那么容易。
但这“生命之泉”是非去不可了。五天时间，不够她在这里跟这些龙子龙孙们玩过家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半个钟头。
视野豁然开朗。
所谓的“龙陨村”，其实就是建在一处死火山口的贫民窟。
几十个破破烂烂的石屋错落分布，周围堆满了巨大的兽骨。这里的居民大多和赤炎一样，保持着人类的体态，但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龙类的特征。
有的长着尾巴，有的手臂覆盖鳞片，还有的脸上全是骨刺。
他们正聚在村口的空地上分食一头刚猎回来的野猪，看见赤炎带了个陌生女人回来，所有动作都停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那些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警惕、排斥，还有一丝看见猎物的贪婪。
“赤炎，你脑子被驴踢了？”
一个半边身子都是青色鳞片的壮汉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石斧，“带个人类回来干什么？还是个带崽的母人，你是嫌咱们村口粮太多了？”
“闭上你的臭嘴，青皮。”赤炎不客气地怼回去，骨矛往地上一顿，“这女人带着皇族幼崽，是来找村长的。”
“皇族幼崽？”
人群一阵骚动。
青皮壮汉嗤笑一声，那双竖瞳上下打量着乐清：“就她？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人往村里领。这细皮嫩肉的，倒是比那些母蜥蜴带劲……”
他说着，伸手就想来抓乐清的肩膀。
乐清没动。
她在计算角度。
如果用手术刀切断这货的手筋，需要零点三秒。但周围这么多人，动了手怕是走不出去。
就在青皮的手指快要碰到乐清衣领的时候，赤炎手里的骨矛猛地横扫，狠狠抽在青皮的手腕上。
“咔嚓。”
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嗷！”青皮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后退，“赤炎你个小杂种，你敢打我？！”
“我说了，她是来找村长的。”赤炎眼神冰冷，身上的气势竟然比刚才在林子里还要凌厉几分，“谁敢动那两个孩子，就是想把全村都害死。”
他回过头，对着乐清扬了扬下巴：“跟紧点，别掉队。这帮家伙饿急了连土都吃。”